范晓莲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开始学习认字念书。

谢景跟她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范晓莲已经因为这几天的相处对谢景更亲近，如今听了这话，却还是被吓得，一边连声“不不不、不用了……”一边抱着孩子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要不是谢景手快赶紧拉了一把，母女俩就直接摔倒了。

即使没有摔倒，也是把两个大人吓得够呛，反倒是囡囡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儿，躺在妈妈的臂弯里“咯咯咯”的笑。

范晓莲低头看了眼女儿，松了口气。

谢景离得她很近，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已经可以通过谢景的呼吸声来感知他此时此刻的情绪，而现在……

范晓莲屏息片刻，心里有些忐忑。

她能感觉到，谢景心情也并不平静。

她不敢说话了。

谢景也不说话，看着妻子低着的脑袋，眼里有些不解，长久以来被养成的脾气让他有些不耐。

在他想来，范晓莲应该是笑着答应才对。

“为什么不愿意念书识字？这不是一件好事吗？你学会了之后就能写自己的名字，能看懂契税合同，不会被骗，以后还可以教囡囡一起。”

范晓莲半晌不说话。

被问急了也只是摇头。

谢景本来脾气性格就不算好，说他自私自利都算是夸他的。

之前对范晓莲好，也不过是俗话说的见色起意。

让她认字也只是想着以后可以红袖添香，岂不妙哉。

如今见范晓莲这样默不作声，登时就不耐烦了。

直接甩袖半是恼怒半是烦躁地摔门离开。

范晓莲被他这样“丢”在房里，默默不做声，手轻轻拍着怀中囡囡的背。

囡囡都好像是感知到了母亲的心情，睁着眼睛看着她，整个人都安静下来了，手好像在安慰她一样，轻轻抓住了她一根手指。

不过一会儿，随着两滴泪珠滑落，原本红色的襁褓上出现两点水印。

门外，刚甩手出门，谢景就后悔了。

并不是因为什么无聊的羞愧之心，而是脑海中如影随形摆脱不了的系统警告声。

“警告警告！范晓莲出现自怜情绪，请宿主尽快安抚！”

“警告警告！情绪升级为自毁情绪，请宿主尽快安抚！”

没等谢景反应过来采取行动，几乎是一息之间，谢景瞬间就感觉自己进入到一个变形的空间，明明眼前一切都没有改变，鼻息之间是熟悉的谢母做的饭菜的香味，房间的门触手可及。

一切似乎都没变，一切又似乎都变了。

以前让谢景无比安心的一切，如今都让他恐慌又焦躁。

一股不知道从哪里升起的自毁情绪涌上心头。

“刚刚自己摔门了，应该是吓到他们母女俩了，自己作为父亲怎么能摔门！我的错！”

“四十里以外的将阳县如今还在闹饥荒，自己家却吃得这么丰盛不知收敛，我的错！”

“晓莲是不是生他的气了？会不会跟他何离抛弃他，带着他的孩子嫁给别的男人？”

“娘年纪大了，他却没有做到让她颐养天年，还让她做饭，真是不孝！”

“……”

桩桩件件，往常动荡是寻常的一切，如今都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每一件事都让他意识到是他的错，每一个错误都一步步加重他的愧疚，悔恨，更让他厌弃自己。

这种从没体会过的情绪来得突然又猛烈。

谢景眼球很快因为猛烈的情绪充血。

手指抓着门边因为过度用力而青筋毕露。

他看着眼前崭新的青砖墙，一直看着，脸色狰狞。

撞上去吧，只要撞上去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闭上眼，几乎全凭着脖子的力量，将自己整个脑袋撞向墙壁。

快了……快要解脱了……再用力一点……

“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