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鼎此来的主要目的,便是论战。
所谓论战,其实也就是吵架,就是撕比对线,只是说起来相对文雅一些而已。
这次论战,之所以选中元鼎,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他们听说元鼎很刚!
以六十五岁的高龄,依旧能够做到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着实罕见。
鲍令白自认为当初朝堂之上,是除了李斯,淳于越以外的第三个喷子。
巅峰时期的鲍令白,可以说是无所不喷。
即便是始皇帝,也曾被他当面劝谏过,实际上也跟喷差不了什么了。
说是劝谏,这是给始皇帝留面子。
不过,自从鲍令白五十五岁以后,就战斗力锐减。
这固然有政哥不喜儒家的原因,最主要的,还是鲍令白自己明显感觉到精力不济了。
若是后来科学院没有出现,鲍令白多半会随着年龄的增大,逐渐变得谨小慎微,不敢再胡乱说话。
毕竟,人年纪大了,顾忌就会不自觉变多。
在始皇帝治下,儒家本来就艰难。
自己的官做得越大,责任就越大。
门人弟子需不需要照顾?
亲戚子侄需不需要照顾?
亲朋故旧需不需要照顾?
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求人的地方越来越多,人的胆子自然也就越来越小。
能够在朝堂站稳脚跟的,还真没有什么缺心眼的。
不过,虽然自己大喷子的荣光没有延续下来,但并不妨碍鲍令白欣赏同样性格的人。
尤其是,元鼎还和自己一样,同样出自儒家门下。
妙啊!
想到此处,鲍令白得意地看了一眼孔鲋。
既然是论战,自然就有观点双方。
孔鲋与鲍令白各挺一方,鲍令白挺的自然是元鼎。
而孔鲋,则是站在元梨这边。
实际上两人都清楚,这场论战,在还没有开始之前,胜负就已经定了。
但是,这个过程不能不走。
不仅需要走一遍,而且要走得越激烈越好。
场面不激烈,怎么可以引发全民热议,形成舆论风潮?
这就需要看元鼎这个“反派”的能力了。
可以说,在这场论战之中,他除了占了一个元梨亲爹的名分优势之外,可以说再无优势。
现在看来,元鼎这个人还真是选对了。
饭还没开动,他就主动开枪了。
元鼎借着询问科学院先生一事,其实便是隐喻科学院先生无礼,水平应该也就那样了。
这场论战,就在这种谁都没有想到的情况下,由元鼎开启。
元梨看到自己父亲双手扶膝,端端正正跪坐在座位上。
而且,他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正是标准的论辩姿势。
自小经历的教育,让元梨瞬间放下碗快,同时也与父亲一般,摆好坐姿。
“今日吾来学宫,乃是向科学院请教。为何科学院只来闲人子,招待于我?”
元鼎看着元梨,目光炯炯说道。
这是父子俩今日见面以来,第一次坦然对视。
这种考验机辩学识的对话,元梨在家中的时候不知道已经是经历过多少回了。
若非如此,他怎么可能在最近的连番挑战之中,还能够舌战群雄,堪称成为大秦学宫最佳辩手。
父子二人都十分熟悉彼此的套路,很清楚对方习惯用什么样的方式挖坑。
元鼎在说话的时候,元梨便已经在思索他说这些话的用意了。
没想到,父亲依旧老生常谈,追问科学院先生们为何没有前来。
元梨稍稍思考,随后心中便有了应对之策。
他先是举起双手,朝着元鼎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这答辩礼仪,元梨几乎都是下意识的动作。
因为,在平时对自己父亲不敬或许没事。
但是在答辩中但凡敢有所不敬,那绝对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随后,元梨才慢悠悠开口。
“君有所不知,科学院虽为学宫一脉。不过,科学乃是科学院新立学科,深了此道者实在少之又少。学宫立科学院,先生全部来自科学院......但科学院公务繁忙,人手有限,故此先生大多身兼多职,无法常驻学宫。
说到这里,元梨看着面无表情的元鼎,笑了笑接着说道。
“今日不巧,科学院院首乌成先生本是打算等候君的。但科学院一种新型造物正在延发的关键阶段。乌成先生不敢耽误国事。不过,他在离去之前,已经交代于吾,定要好好招待元先生。”
这父子两人一板一眼的答辩,让旁人都觉得有趣。
所有人都停下快子,看向两人。
只有随同自己老师成公生前来作陪的陆贾,一脸无奈。
作为元梨好友,陆贾当初在高阳的时候暂住元家,眼前的景象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
所以,他比谁都清楚。
别看着父子两人此时心情气和,言行对辩之中,一板一眼。
但随着时间的退役,两人绝对不可能保持现在这般的冷静。
当初当着自己的面,元鼎能够把元梨打得抱头鼠窜。
此时别看在场的人多,而且其中很多人都是久负盛名的各家大老。
但陆贾相信,以元鼎的性格,只要脾气上来了,他才不管旁边都有谁,肯定会逮着儿子照打不误!
到那个时候,元梨可真就难了。
陆贾知道自己的这位挚友别看平素嘻嘻哈哈的,但实际上最爱面子。
若是被自己亲爹当众暴打,都不用考虑其他的了。
元梨哪怕不当场自尽,随后也绝对会从大秦学宫直接退学。
当初成公生说两位祭酒请来元梨的父亲,过来与元梨论战时,陆贾便觉得有些不妥。
他费尽口舌,和成公生说了半天,就是想告诉他,让这父子俩当面撕逼,绝对不是啥好事。
可不想成公生听完之后,非但没有劝阻孔鲋与鲍令白,反而开心不已。
作为学院的高层之一,成公生自然也知道两位祭酒发起这次论战的原因是什么。
随着第二个五年发展计划的稳步推进,大秦国内出现了一种从思维观念上割裂成泾渭分明的两方的一种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