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正在和袁清萝对弈,她执白子,袁清萝执黑子。
只见这位户部尚书家的孙女走一步想三步,落子虽慢,却无犹豫。棋局过半,虽暂时处于下风,面上却不见半点着急。反倒是围观的何芫沅在一旁急的直搓手,想说话又记着观棋不语。
黛玉在心里赞了一回。袁清萝心中自有丘壑,倘若能和同样擅棋的迎春姐姐对弈一盘,必定酣畅淋漓。
“我输了。”
棋局结束,黛玉落后半子。袁清萝微微一笑,像模像样地摊开手,道:“承让了,林妹妹。”
她也不故作谦虚,说话间还歪了歪头,眉眼间难得有几分少女的狡黠。何芫沅高兴坏了,她和舒青霭一个押袁清萝赢一个押黛玉赢,此时袁清萝赢了,她激动的差点抱着袁清萝亲一口。
“不过,清萝,你的动作不到位。”虽是激动,何芫沅却还记着方才袁清萝那一摊手。
”承让了,林妹妹。”她一边重复着袁清萝的话,一边抱了个拳。动作虽很到位,颇有几分侠气,只是配上她肉乎乎的脸蛋,多少有点好笑。
于是众人又笑作一团,就连黛玉都笑的趴在桌子上,直嚷着肚子疼。
一盘棋下完,花厅里作画的还没画完。定安伯府的姚绮眠擅画,旁边围着三三两两的姑娘在和她一起画画。又有其它贵女或一起逗着鱼,或一起叽叽喳喳地聊着上京里最时兴的衣服料子。
何芫沅闹着要去看鹦鹉,袁清萝也被她拉走了。黛玉不想去,便和舒青霭一起坐着吃糕点。她见方才何芫沅吃的兴起,一时也被勾出了几分馋欲。
见黛玉对糕点感兴趣,舒青霭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怎么样,好吃吧?”
她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仔细看,面上还有点小得意。
黛玉正要问,舒青霭却想起答应她要带她去看建安伯种的菜。问了问闲着的其他姑娘,没人对看菜感兴趣,于是舒青霭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残渣,用帕子擦了擦手,拉着黛玉就往东边菜地里走。
边走,还告诉黛玉:“清萝姐姐她们都看过了,还在我们府上吃过呢。可惜,林妹妹你这回赶的不巧,这会天气才刚回暖,我爹爹又新种了一些菜,好多才刚刚冒芽呢。”
她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比划。忽而眼珠一转,又道:“不过我们可以先去爹爹的藏宝间看看,里面有好多小玩意,可好玩了。”
说话间,便穿过了一片抄手游廊。拐过一片假山,又走了数十步,方见到一个月洞门。黛玉缀着舒青霭的脚步走进去,眼前豁然开朗。六块方方正正的菜地整齐并列在篱笆栏里,篱笆外竟有一处茅草亭,亭边种着数棵垂柳。紧挨着茅草亭边的墙角,放着一应锄具。
未及细看,黛玉就被舒青霭拉着走入了最西端的垂花门。入目便是摆放整齐的一堆木头和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器物。
走近了看,只见有木头雕成的小马、小猪、小兔子,还有木头做的风车、椅子,甚至还有木头做的书和秋千。更神奇的是,风一吹,那书和秋千竟然真的在动。
黛玉看的津津有味,舒青霭却指着一件似壶又不似壶的木头器物问她:“林妹妹,你猜这是什么?”
那器物和寻常酒壶一般大小,最上方有一提梁,提梁上刻着一只小松鼠。仔细看,虽是壶,却并没有壶盖。壶盖和壶身通身一体,只在衔接处雕了一只木狮子。这狮子,便是壶嘴了。而那壶的壶身上又雕了缠枝牡丹花纹,最下方雕了五瓣莲花。虽看着精巧质朴,只是却没有壶口。
黛玉略一思索,问舒青霭道:“这可是一只倒流壶?我记得古书曾记载过,北宋耀州盛产一种青瓷公道壶,从底部注水,水不会从壶嘴漏出来,把它注满水后放正,水也不会从壶底漏出来。概因壶底有一通心管,直通壶盖下方,通而不达,才能盛水而不漏。”
“林妹妹果然聪慧。”舒青霭将木头壶倒过来,果然底部有一梅花形小孔。
“伯父,真是能人。”黛玉由衷叹道。
先时贾母等人说起建安伯爱种菜打铁做手工,言语间多有不屑。黛玉只当建安伯和一般富贵人间的子弟一般,种菜打铁只是玩玩罢了。此时见了一屋子的小玩意,在吃惊的同时,也有些好奇。不知爹爹的这位师弟,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外边都说这位建安伯整日里钻研些奇巧淫技,可皇帝却日日招他进宫,显然对他信任有加,爹爹更是写信给他,请他看顾自己一二。明明爹爹的同科也有不少留在上京,爹爹却不曾写信给他们。由此可见,爹爹也是极信任这位建安伯的。
黛玉陷入了沉思,外边惊鹊却风风火火跑进来,边跑还小声嚷嚷着不见了不见了。
待见到舒青霭,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姑娘,恒安郡主不见了。你不是让我盯着她吗,奴婢眼睛都不敢眨,一直听姑娘的话盯着她。果然不出姑娘所料,刚才恒安郡主吃了一盏茶,说要去如厕。可奴婢跟着她,却看见她并没有去往恭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