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老太太虽祖籍在江南,早年嫁入的谢家却是武将起的家。是以在上京几十年,谢家老太太身上不见一丝文秀气,反倒是颇有些武将的爽利。
虽然已经六十岁高龄了,眼睛里却不见丁点暮气,一开口声音洪亮有力。
黛玉看着,只觉得老太太精神气十足,身子骨似是比贾母还要硬朗些。
“林丫头尝尝,这绿豆汤和你小时候喝过的可是一个味道?”
见谢家老太太问了话,黛玉忙道:“我尝着只觉得这味道很熟悉,倒有点像阊门码头那家铺子卖的绿豆汤的味道。”
谢家老太太点头,叹了一声,脸上也有些怀念。
“我还没出嫁的时候,常常央了家中兄长带我去阊门码头喝绿豆汤。那家铺子是一对年轻夫妇开的,他们家大儿子不会说话,是个哑巴,二儿子还小,总被他娘背在背上。有一次他娘给人端绿豆汤,一个没看住,就被二儿子从背后伸手抓了碗底的一把绿豆,他娘气的直骂,说二儿子是讨饭鬼。”
谢家老太太边说着笑了起来,黛玉接过她的话头,连道:“我记得那个大儿子,爹爹带我去吃绿豆汤的时候,都是这个大儿子在铺子里打手势招呼着,别人都叫他掌柜的。”
笑了一回,又道:“老太太说的那对年轻夫妇和他们的二儿子,我倒是没见到过。”
谢家老太太忙摇头:“你自然是没见过的,这都是我小时候的事了。这么多年了,那对年轻夫妇啊,怕是早没了。”
提到那对卖绿豆汤的夫妇,又想到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双双在战场上没了,谢家老太太心里一酸。
又怕两个姑娘看出来,别本是请姑娘们来玩乐,反倒最后让她们惶恐了。便强自笑道:“虽说那对小夫妇走了,但这味道啊,终究是留了下来。”
指了指黛玉和舒青霭面前的小碗,老太太又叮嘱道:“这绿豆汤虽好吃,只是太凉了些,你们小姑娘家家的,吃一碗就可以了,可不能贪凉,小心吃坏了肚子。”
舒青霭一听,忙又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惹得谢家老太太笑着说她跟个猴儿一样。
黛玉放下了勺子,嚼了一口糯米、葡萄干和芸豆,感受着冬瓜糖在嘴里四散的甜味,颇有些餍足感。
不舍地看了绿豆汤一眼,又忍不住拿起勺子小小的舀了一口。
这才是正宗的苏州的绿豆汤,比她在贾府里喝过的绿豆加糖煮成的汤要地道的多。
她喝的满足,就连舒青霭也吃的津津有味。谢家老太太吃过绿豆汤,便到了午休时间了。舒青霭笑着道自己对谢大将军府熟门熟路,带着黛玉随便逛逛,谢家老太太便留下她们自去了。
刚走了没多久,又有胡嬷嬷过来小声叮嘱:“我们家哥儿跟前的人方才来报,说哥儿带了人回来了,听说两位姑娘在,便先不过来了。老太太叮嘱你们,不要往瑞云轩方向去。”
舒青霭道知道了,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问胡嬷嬷:“表哥带了谁来了?”
胡嬷嬷斟酌了片刻,方道:“郑家公子。”
舒青霭嘴角轻轻上扬,果然。
还没继续开口,却又听胡嬷嬷继续说道:“还有五皇子。”
哦。
她恍然,便没再问。带着黛玉逛了会园子,一时两人都有些香汗淋漓。
紫鹃和别枝伺候着她们擦了汗,却见舒青霭眼前一亮,颇有些兴冲冲地看向黛玉道:“林妹妹,突然想起来,我舅舅府上有个好去处,我敢保证,你一定喜欢。”
似乎是怕黛玉不信,又急急开了口:“这府上有一处叫溪山居的地方,里面满是藏书。不是我夸大,溪山居里的书又多又杂,放眼整个上京,恐怕只有宫里比它强些。你别看我舅舅一家子都是武将,要真论起文采来,其实都不差的,我表哥更是低调,这溪山居的名字还是他起的呢。”
问后约、空指蔷薇,算如此溪山,甚时重至。水驿灯昏,又见在、曲屏近底1。
黛玉忍不住呢喃着,大致猜到了溪山居的样子。舒青霭却闻声挠挠头,惊道:“你怎么跟表哥说了同样的话?”
溪山居刚换名字的时候,她也听谢规文邹邹地念了这一段,她记得,好像是个叫姜什么的诗人写的。她虽记不得全句,什么蔷薇什么水驿的却记住了。
此时听黛玉又念了一遍,一下子有些耳熟。兴冲冲对着黛玉道:“这溪山居里有好些孤本和珍本,还有些难登大雅之堂的闲书,等过会你见了就知道了。”
黛玉奇道:“青霭姐姐看过吗?”
舒青霭继续挠头,林妹妹,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虽然不爱读书,但是不代表我不读书。溪山居里有些杂书可有意思了,比如什么鬼故事啊民间杂谈啊。
溪山居里竟然有这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