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缱一下从榻边立起, 铺在膝上的锦缎毛毯从身上滑落, 她浑然不觉, 只盯着采薇道:“你说什么?谁过来了?”
“世子!是晋南王世子!”采薇喘着气道, 她像是刚从外边跑来,双颊红扑扑的, 头顶上还沾着零星的雪花,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刚才、刚才陈姑娘来寻奴婢, 说是世子来了府里,正在花厅里等着, 请郡主过去呢!”
霍景安?
他来了府里?他回长安了?!
段缱惊疑不定, 还以为自己听岔了, 正要再问, 采蘩也挑起帘子走了进来,一边捡起地上的锦缎毛毯, 一边对她笑道:“正是这般, 陈姑娘正在外边候着, 郡主可要去见一见?”
这一下,段缱才真的相信霍景安来了府里, 回了长安,只是依旧有些不敢相信, 前些日子她还以为再见面要等到来年四月, 怎么不过转眼之间, 他就来了长安?
“他回长安了?”她犹自难信, “什么时候?”
话一出口,她就回想起了宴上陈谭对母亲附耳私语的一幕,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刚才陈谭就是为了这事入内禀报?
采薇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想:“听陈姑娘说,是才回长安,安置好了人马就立刻赶了过来,想见郡主一面。”
才回长安……安置好了人马就立刻赶了过来……
段缱怔怔立着,心中反复念着采薇的这两句话,一时间心旌摇摇,思潮迭起,整个人如踏云端,犹置梦中。
霍景安居然在这一天回了长安,在这个大雪纷飞、年关将近的时候……在她的生辰之日,登门过府地来见她……
想着这些,她就柔肠百转,半晌说不出话来,采蘩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默然不语,还以为她是被这消息给惊住了,一边整理着手上的毯子,一边道:“陈姑娘按着殿下的吩咐把世子安排在了别苑的花厅,现下正候着呢,郡主您看……要不要去见上一见?”
不等段缱回答,采薇就急急道:“当然要见了,今儿个可是郡主的生辰,世子赶赴长安,定是为了不错过郡主的生辰,要是错过了这一回,就是明儿再见,意义也不一样了。”
她一心向着段缱,前几日私底下抱怨霍景安,也是在为段缱鸣不平,觉得霍景安慢待了自己郡主,直到今晚得知他连夜登门的消息,这才明白过来自家郡主是得他真心相待的,登时去了往日的那些偏见,一门心思地为他二人打算起来。
段缱靠着几案,一边平复着心情,一边道:“采薇,你去取那件红梅压雪的斗篷来。采蘩,你……”
她伸手抚上面颊,想了想,还是在梳妆台前坐下,命采蘩给自己描眉点唇,又簪了枝碧玉簪,细细整理了一番仪容,这才起身行至珠帘处,披上斗篷,戴着雪帽出了兰渠阁。
陈谭已在外间等候多时,一见段缱出来,就向她敛衽行了一礼,带着主仆三人往别苑花厅走去。
外头细雪纷飞,寒气深重,饶是段缱裹着厚厚的斗篷,也无法避免地手脚发凉,可她的一颗心却异常火热,一下下地咚咚跳着,让她忘却了这天地间的寒冷。
她紧握着双手,跟在陈谭身后,一路从廊下穿行而过,很快来到了别苑的月洞门处。
陈谭向她道了一声“世子就在里间”,就行礼退下了,采蘩采薇也识趣地停下了脚步,没有再往前去,余下段缱一人提着琉璃宫灯,独自进了别苑。
花厅离月洞门并不远,她只行了片刻,就望见了花厅前的台阶,也望见了台阶上立着的人影。
这一路上,段缱都在想着见到霍景安时该说些什么,腹稿打了一遍又一遍,可当她真的见到了人时,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细小的雪花从黑暗的天际簌簌而下,花厅外挂着精致的宫灯,烛火摇曳,照亮了晶莹剔透的雪花,也照亮了台阶上立着的那个人。
霍景安立于台阶之上,一袭玄黑袍衫,大氅加身,长发以玉环束起,有零星的雪花落在他的发梢肩头,悄然融成点点晶莹,昏黄的烛火在他的脸庞上洒下一层朦胧光晕,映照得他整个人如仙如画。
他盯着段缱看,眼底似有风雪回旋,又似浩瀚夜河,深邃如同墨玉。
段缱也怔怔地望着他,一时间忘了身在何处,只觉喉头哽咽,眼眶发热。
霍景安从台阶上走下,行至她的跟前,对她颔首见礼。
“郡主生辰大喜,”他道,“下臣恭贺来迟,还望郡主见谅。”
段缱心中一暖。
有细小的雪粒沾染上她的睫毛,不消顷刻便化成了水珠,一眨眼,就在黑夜中泛起一点晶亮。
她低下头,软声浅笑道:“世子多礼了。”
她本就生得极美,今日又穿了一袭红白相间的裙裳,外罩着件红梅压雪的斗篷,整个人如同一枝绽放的红梅,低头垂首间便带出一丝娇怯风情,光是看着,就忍不住让人一阵口干舌燥。
霍景安离开长安近四个月,不说时刻念着段缱,每隔几日总会梦上那么一回,他正直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