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七章 玉叶金枝*(2 / 2)千金娇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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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新婚,卫家大小姐堵在东宫门前不动,气得洞房夜太子妃哭到晕厥。太子怒而拂袖,扬言:孤发誓,今生再不与卫姓女子交道。

卫姮听说后伤心气极,干脆给各公侯府上适龄公子纷纷递去樱花信笺,吓得公子们闻之色变。

芳娘拭着泪说:“翘翘儿,你便看看自己的模样,太子不喜欢你也在所难免,可卉儿蕙质兰心,冰清玉洁,卫家还可把卉儿送进东宫。可你这般一闹,卉儿的东宫之路也堵上了。卉儿这些年忍你让你多少,看在我含辛茹苦掏心掏肺养你十数年份上,你也不该如此。罢,就算是我幼年宠你过度,劝你少吃多劳你也不听,还怕被怪罪我继室偏颇,换得如今下场也是自找。”

她听得震颤,记忆里幼年谁都叫她无须忍让,任由性情,阖府只有林雁姨母和奶娘提点过她。可惜她不亲,可惜林雁姨母也不在了。

百般不信地问:“可芳娘幼年只叫我不须收敛天然,只说祖母的胖也叫人喜欢,叫我想要的就去得,得不到便拍毁,何有劝过我一次。”

“你……你怎的说出如此话来?翘翘,我是你的芳娘啊!罢了,到底不是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怎也体会不了为娘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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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广陵宫将作大臣卫谨,辜负圣眷,贪赃枉法,致工程塌方,殃及匠工性命无数,触犯天恩,斩立决。

朕念及卫衍正事职宫廷兢兢业业,其余九族免于一死,男子发配边关三千里外,女子迁回旧邸,收回卫氏所有房宅田产,夷为平民。钦此。】

祖父年岁已高,哥哥们的孩子幼小,经不起风沙摧袭漫漫跋涉。

卫姮跪在慈安宫外,三日两夜不起:“太后奶奶,求求您救救卫家!父亲定是被冤枉的,他连一件官服都穿几年,他是翘翘唯一的父亲,他不会贪脏的!”

从未吃过半分苦头的自己,白皙的膝盖磨得青红肿痛。多少昔日艳羡的目光从身边走过,皆剩下鄙薄的凉嘲。

傅太后抚着额,挥挥袖冲张兴才叹气:“叫她走吧。皇帝都查出来罪证确凿,叫哀家如何反驳的余地……翘翘儿不是我不管你,昔年你若是嫁得太子,今时哀家帮你说话也有个依仗,可你如今连皇子妃都做不成,却让哀家有何出口的借由。回去吧,能帮你把命保存下来,便已是有幸了。”

原来一切都是因着有所图而有所互利吗?

无所图,美言与笑颜便也收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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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漆斑驳的廊檐下,妇人保养得宜的温润手掌抚着她,言语踌躇:“翘儿也看到了,今时不同往日,侯府早就不再了,老夫人又在榻上病着,府上这么多口,买什么都要钱。还剩下些你的嫁妆,可林嬷嬷将钥匙储在江湖庄铺里,非得你下聘方得取出。你幼时骄纵好馋,也不听我劝,如今想嫁个好人家也难,再这么耗下去,也耗养不起了。武安伯府家的三子仪表堂堂,一表人才,虽说府中有小妾,可到底嫁进去是正经官家做正房,进去后收拾收拾小妾便过了,起个头,之后妹妹们也好嫁了,你看意下如何?”

伯府三公子有妾,听说在伎-院勾栏旁还养有外室三五。卫姮揪着袖管不知开口:“家里便没有留下一点旁的吗,一定要急着动用林姨母那份?”

她不忍提是自己的母亲的一份,昔日他们为着让她遗忘、使她不知人间忧虑,她只知有芳娘眷着,如今她也不知从何提及。

“有是有,但那是你父亲怜爱卉儿,可怜她自小没有养在自己身边,给你妹妹留了些薄产。这个是我没有理由动的。”

……父亲就没有留什么给我吗?

“好的芳娘,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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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听说了吗?昔年风光如月的卫家千金翘儿要嫁给伯府三公子了。那蒋岳垣前些时去她府上,有人看见还捧着她丫鬟曼儿的腰乱啄,这之后可有得她受了!”

“那不怎的,不是说金枝玉叶养成,与二皇子疑似有过么,郎风流、女姣艳正好配一对……”

京中坊肆里各个传开,她坐在家中绣着红帕,昔年不须劳心,如今手指笨拙,可总须有一件自己出嫁的随身物不是?

“小姐,不好了!”绮绿着急忙慌地跑进来。

卫姮问道:“怎么了,不好好说话?可是蒋家公子聘礼来了?”

绮绿结结巴巴道:“不是。是齐国公府,折冲府都尉将军李琰,他把蒋姑爷的聘礼当街甩了,自己率着一行聘礼,说要下到咱家来娶小姐您!”

折冲都尉李琰……翘翘儿没听说过此人。

京中大凡有姓名的公侯世家子弟,她心中有个十分清晰的网,这却是哪个五品将军?

那外头兵士与马骑的声响渐近,卫姮不觉搁下绣帕,懵然地站起身来。

但若是个平凡普通的武将,婚后过着安实淡然的日子,她亦是甚可的啊。

……

呼,夕阳西下,落日的金晖映照着半个盛京城浩渺的天空,退市闭门的钟鼓声渐次敲远。翘翘静谧地仰在蒲垫上,精美的裙裾被圆润地撑着,无知觉地曲卷了一下手指。

记忆如在风中扑簌的典籍,一页页在此逐渐打开来,她试探睁开了眼睛。手碰手是实的,她还在。

李琰,他方才不是一颗药喂下,把她毒死了?

卫姮迷糊地瞅了眼四周环境,一排排方格子的药柜,沓沓厚重的竹简与书籍,还有碾药的石臼与小勺,满地散落的药材甘香……这里,莫非是祖父与二叔的荆蒲院。

而她的掌心干净,没有抱住男人硬朗的脊背,也没有触到他心口的一抔热血。

卫姮不可思议地坐起身子,看了眼自己粉嫩剔透的指甲,这是一双七八岁女孩儿娇嫩的小手。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又把从前幼童走了一遭,难道这些都是真的?她又捡回了一世,而那些善意的恶意或想不到的欺骗与笑话,都已成了过去。

女子嫣红的樱唇,不觉晕开来一抹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