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这样的人家,平常弄什么活动本身就都有交际的意思。况且如今看出齐霜月颇有地位,她也是想找机会看看能不能跟人交好的,却没想到安平郡主突然会说这样的话。
朋友蹙了蹙眉,试探着道:“你……你这是怎么了?若是能结识靖宁公主,难道不是好事么?况且像你说的,到时候靖宁公主身边人肯定多,咱们还未必凑得上去不是吗。真不想掺和,要避开也容易,何必连花都不赏了。”
再说人家都留下来交际,就她先单独回家的话,少不得回去还要被长辈数落不聪明不合群、没有眼力劲呢。
朋友本是在劝,孰料安平郡主闻言却反而受了刺激似的,突然甩开她的手,气势汹汹地说:“都说了我不去!谁想跟她呆在一块地方!”
“她算个什么公主?明明就是靠齐家灭九族才换来的称号,倒是好意思真当自己是公主!”
“还好事……我看跟这样的人走得近完全是晦气还差不多!除非是只为了自己平步青云,宁愿全家死绝的。”
这一通话砸下来,把朋友吓了个够呛,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失了分寸的安平郡主,一时惊骇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安平郡主说完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有些后悔,但还是憋不住心里那股气。
自从容昭当上太子,安平郡主就一直愤愤不平,一心盼着永宣帝能赶紧废掉这个太子。结果没多久,反而等到容昭登基当了皇帝。这下她更气不顺了,却被自己的亲娘长公主耳提面命,让她以后在容昭和祝子翎必须老老实实地伏低做小,把想着跟人作对的心思彻底丢干净。
安平郡主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还跟皇帝皇后对着干,因之前的事,长公主也明显受了新皇的冷待,安平郡主当然也不得不老实起来。只是终归心里还是憋气。
等到齐霜月被封为了公主,这股气便越发壮大,不敢再冲着容昭和祝子翎,就全冲着齐霜月去了。
安平郡主向来以自己母亲是当朝长公主为耀,也把自己皇家郡主的身份看得很重。因长公主在宗室中颇有些地位,早年她还想着自己也能被破格封为公主。
然而一个长公主到底谈不上有权势,和永宣帝也不是同母所出,没那么亲,因而这事只是安平郡主自己想想,根本不可能能成。
她自己想当公主没能当成,眼见着齐霜月一个原本连乡君都封不上的,竟然就被容昭直接封为了公主,心中妒忌可想而知。今日席间又见一帮人都在奉承齐霜月,包括一些平常爱跟她别苗头的。
本就脾性不好的安平郡主到底是忍不住了,哪里还见得了一群人围着齐霜月讨好的场面,见朋友还要拉她去掺和,到底是一下子直接爆发了出来。
所幸这会儿人已经散了许多,她们周围也没别人。安平郡主脸上后悔之色一闪而过,旋即就收敛了神色,开口想将事情盖过去。
却没想到,不等她开口,竟是突然冒出了一道指责的声音:“靖国公一家是受人诬陷的忠臣,蒙冤许久才好不容易昭雪,又不是靖宁公主害死的,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安平郡主脸色一变,转头看去,竟是向来爱管闲事的明兰郡主从她没注意到的角落里走了出来,面带怀疑和愤怒地质问她道:“靖宁公主是靖国公难得留下的血脉,陛下赐恩,公主的亲人九泉之下知道了也该是高兴安心才对。安平你这是在诋毁公主吗?”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之前听说我遇到尹月儿那事是你撺掇,我还不敢相信,如今看来还真是你能做出来的事!”
明兰郡主本就嫉恶如仇,虽然脑子太简单容易好心办坏事,但遇到看不惯的事从来不藏着掖着。
之前掺和进尹月儿这个卖唱女在美食城纠缠的事,明兰郡主只知道是誉王的算计,后来誉王谋逆失败受审,到后面连诸如这样的小事也审了出来,明兰郡主才听说,原来誉王当初那般算计还是听了安平郡主的建议,才把她也给牵扯了进去。
明兰郡主跟安平郡主的关系说不上好,但也没什么交恶,得知这事后明兰郡主还一直有些不相信,想不通安平郡主为什么要借机害她。
实际上也没有为什么,只是安平郡主本就是个损人不利己的,虽然跟明兰郡主算不上对头,但私下里对对方明艳出色的容貌多少有几分羡嫉,有机会就一并也坑人一把了。
这事在誉王干的事里实在不算什么,除了誉王口头供述,也没有牵扯到安平郡主的直接证据,于是也没大张旗鼓传开,被长公主压了下来。
但明兰郡主的父亲英王还是听说了,自然又拿来教育了一番明兰郡主,让她以后多长点心眼。
如今碰巧又撞上安平郡主对齐霜月大放厥词,明兰郡主得知齐家受冤的事便十分同情,自然看不惯安平郡主那般刻薄的说辞,和背地里诋毁的小人行径,一时间也算是新仇加上旧恨,当即跟人吵了起来。
安平郡主哪敢把事情闹大,见朋友因明兰郡主说到尹月儿的事越发面露诧异,安平郡主一时间也慌了神,冷汗涔涔而下。
面对明兰郡主的“咄咄逼人”,眼看着已经有其他人注意到往这边来了,安平郡主越发慌乱,连忙转身想走,然而却被向来不依不饶的明兰郡主拉住,没能脱身。
最后事情到底是闹开了。
如今宫中主事的也就一个祝子翎,他自然没去御花园挤,退席后就跟容昭一起窝着。听人禀报安平郡主和明兰郡主起了冲突时,祝子翎还愣了一下,心想这是什么奇怪发展,这两个人怎么还能跟对方闹出事的?
等知道了具体是怎么回事,祝子翎的脸色便冷了下来。
因是两个郡主之间的口角,容昭并没有来,全由祝子翎这个皇后处理。
祝子翎庆幸了一下没让容昭和齐霜月他们听到那些关于齐家极其恶毒的话,接着便冷冷看向自己也知道不妙、已经在微微发抖的安平郡主,冷声道:“你确实是这么说的?”
安平郡主咬了咬嘴唇,完全不敢抬头看祝子翎,还试图说假话糊弄过去:“没、我没有说那样的话……”
她根本不敢承认,知道后果定然极为严重,便想着干脆说是明兰郡主诬陷,反正除了对方也没有其他人听见她说话。只要她的朋友能帮她遮掩一二,就根本没有证据能证明那些不敬的话是她说的。
安平郡主一边为自己辩解,一边悄悄想给那个朋友使眼色,然而对方却不敢接她的暗示,慌忙撇开了视线。
明兰郡主见状越发气愤难当:“不是你说的是谁说的?!居然说我诬陷,你这人果然一肚子心思都是坏的!”
祝子翎制止住安平的甩锅和明兰的吵闹,看向安平郡主的那个朋友,问她:“你来说,她们谁说的是真的?”
“若你说的不是实话,便与罪魁祸首同罪,一并处罚。”
这人本还有些迟疑,对上祝子翎肃穆冷凝的神色,竟是从那张精致若仙的脸上感受到了修罗似的森然寒意,整个人都是一骇,旋即再不敢犹豫,立刻将安平郡主供了出来。
安平郡主见大势已去,心神彻底乱了,噗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
祝子翎其实不用审也看得出是安平郡主干的好事,这次也没有用异能,三言两语问出了真相,当场便将人罚了。
祝子翎居高临下,垂眸看向惊慌的安平郡主,声音冰凉:“不敬先烈、不尊公主,心性恶毒、气量狭小,实在给皇家丢脸。降为县君,以后就呆在你的封邑吧,不用再回京城了。”
为几句口舌闹得太严重不值当,但祝子翎也不想让这么个人再因为什么胡言乱语让容昭和齐霜月听了不快,干脆就让人以后不能再在京城出现,免得还有机会碰上。
公主郡主的封地都只是作为食邑之处,并不会像封王那样离京就藩,也没有管理封地的实权。但要把一个郡主——现在只是县君了——远远地打发出去,自然也只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然而安平郡主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受到这样的惩罚,虽然十分害怕,但她也只以为将她贬成县君就是最大的惩罚了。却不想祝子翎竟然还要把她赶出京城。
即便成了县君,但她毕竟有个长公主的母亲,虽然没法再像以前那样自恃身份,但生活上总不会差。然而若是远离京城,她自己的食邑大大减少,又不能再被长公主护着补贴,过的日子必然要比之前差上许多,恐怕要与那些乡间富户无异了!
她向来爱与别人比较,总要争先,凡是风头盖过自己的便看不顺眼,最爱在压过其他人时刻意炫耀、耀武扬威,如今却一下子要沦落到乡下去,京城里随便一个之前都入不了她眼的人,往后都可以看不起她,这简直是安平最难以接受的打击。
她愣愣地抬头望向祝子翎,几乎想要大骂,然而看到对方冷眼无波地转身上了皇后仪仗,身后的仆婢护卫动作森严,那一股绝望的怒气到底没敢发出来,终究低头颓丧了下去。
此事说不上大事,但还是引起了一些关注。只因祝子翎在许多人眼里都是一个看着就很好说话,还不怎么管事的形象,这次却一下子把一个郡主罚得这么狠,让人忍不住有些诧异和好奇。
这件事祝子翎没让容昭管,长公主来求情,也直接被他拒绝了,拦着都没让人见到容昭。
当时在场的人,祝子翎也让他们都封了口,给难得真做了回好事的明兰郡主赏了一些东西。
容昭并不知道安平具体说了些什么,但其实大致也能猜出一些来。见祝子翎如此严防死守地不想让他听到那些话,容昭不由地心头发软。
祝子翎从来没什么脾气,迄今为止,每次生气都是因为在乎他。
想到派出去的商队刚传信回来,说又在海外发现了一些特殊的食材,容昭便当即命人去尽快把东西带回来,也好让祝子翎高兴。
容昭如今成了皇帝,想要加急送东西自然比以前要来得更快,没过多久,这次的新鲜食物就上了京。
容昭得到消息,便立刻叫来祝子翎一起去看,只是刚要靠近却忍不住停住了步子,眉头紧蹙。
“这是什么味道?”
容昭看着桌上那满是尖刺,仿佛都能直接拿来当武器的东西,莫名感觉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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