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戏的剧情很简单,讲的是一个藩王,一直野心勃勃,收拢了无数高手为己用,以求有朝一日成就大业。
这一日,朝廷有一批价值三千五百万两的饷银要运动京城,结果被藩王注意到,派出所有高手,伪装成木匠,在太行山下将护送镖银的所有人全部诛杀,夺取了这批饷银,将之送到东瀛。
这样可以壮大帝国,这样彼此勾结,内外夹击,就可以夺取皇位了。
但关键时候,藩王做事不密,被一批充满正义的小官员和江湖好汉发现破绽,进而揭露藩王图谋篡位的阴谋,皇帝立刻下令锦衣卫和东厂一起动手,最终将藩王诛杀。
戏剧很有表现力,演到打斗处各路高手轮番翻跟斗,引得台下一片叫好声。
而故事的最后,藩王世子虽然逃脱,但是精神上大受刺激,成了男风馆的头牌,每日求人鞭打自己。观众们在台下哄然大笑。
故事终结,戏曲表演结束,所有观众都被引人入胜的剧情给惊到了,一个个连连叫好还狂扔铜钱。
而太平王早已是面无血色,双眼望着逐渐落幕的戏台空洞无神,心头一片冰凉浑身寒冷刺骨。
此时他连看一眼陈昭都没有,生怕突然从这个不对付的朝堂新秀口中,蹦出一句‘王爷就是这般下场’的话来。
刚才忠君戏班所演的曲目,和他的经历没有半分关系,甚至更像景帝,但是他却能发现那个藩王影射的就是他。
无他,满朝文武都有高手护卫,但是只有他能够联系到海外小岛上的隐秘势力,也只有他确确实实在和海外势力勾结。
也就是说,只要陈昭动动嘴皮子,戏曲故事中下半截那藩王凄惨的一幕,铁定会在他身上重演!
“怎么样,王爷对于这曲故事有何感想?”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陈昭那恶魔一般的声调突然在耳边响起,吓得太平王身子一颤惊出一身冷汗。
“陈府丞,你想做什么?”
此时的太平王脸色阴沉,竭力维持严肃的体面,但额头冷汗滚滚,一股寒意在身上升起,心头一阵阵发寒,一双眼睛布满鲜红的血丝,嘶哑着嗓子怒道:“你敢威胁本王?”
‘威胁?王爷做惯了天潢贵胃,这段时间是在威胁我吧?’
陈昭轻轻一笑,将小手中精瓷酒盏往桌子上一顿,冷冷道:“王爷大可以继续指使言官弹劾,指使刺客杀我,然后再好好想想咱们陛下的性子,可是眼睛揉不得沙子!”
“哼,你陈昭终究只是一个小小的四品府丞,还当不了戏文里的权臣!”
太平王心头一阵发虚,嘴上却是毫不示弱,满脸都是不屑鄙夷之色。
“那又如何,只要把你太平王爷的名声搞臭,陛下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定然会将乱臣贼子的勃勃野心摁死在萌芽状态。王爷可是要赌一把!”
陈昭嘿嘿一笑,放在太平王眼中却是说不出的恶毒阴险。
“你,你卑鄙!”
太平王气得满脸通红,额头的冷汗却是一层连着一层不曾断绝,大滴大滴冷汗从脸颊眼角滑落,说不出的狼狈道不尽的惶恐。
毕竟当今皇帝朱祁镇,人品可不咋样,对于忠臣良将未必好,但是对于谋逆者必定是足够的狠!
因为他可是被关在南宫待了八年,因缘巧合才重新成为天子的,对于觊觎他皇位和权力之人,必定会用最严酷的办法收拾掉。
古往今来的那些皇帝,都是这么做的!
真要是被陈昭如此折腾,太平王一脉将彻底完蛋,至于看重的儿子九儿也跑不掉,最后的结局虽然不至于像戏文里那般凄惨,但也绝对好不到哪去。
纵然他武功绝世,又怎么可能敌得过一国之力?
太平王一脉想要活下去,可以嚣张,可以跋扈,可以欺男霸女,但是绝对不可以对最高权力有半分觊觎之心,否则整个家族都会铁定完蛋,绝对比方孝孺还惨!
“我卑鄙?”
陈昭嗤笑,好象听到了极为不可思议的笑话般,没好气道:“是谁一直揪着下官不放的?”
这一刻,他终于獠牙毕露,畅快之极。
他脸色一整,没好气道:“王爷这些天指使你的那些狗腿子,弹劾下官,弹劾得不亦乐乎啊!”
太平王一时无言以对,过了半晌突然弱弱问道:“不知陈大人想要如何,才肯放本王一回?”
嘿嘿,什么狗屁‘天潢贵胃’,陈昭心中冷笑,就这么点胆子还敢如此折腾。
“很简单,停下你那些叫人恶心的弹劾,将你府邸之中,参与刺杀我的那些人全都弄死,送到顺天府去,只要他们死了,我不在乎你还活着!”
陈昭直接提出了要求,一脸玩味盯着太平王,悠然道:“王爷最好想清楚,不然的话从明天早上开始,整个京城都会传出对太平王很不利的传言!”
太平王刚开始好松了口气,可是听到陈昭后面一句时忍不住心头一颤,幕然睁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纠结挣扎了一阵之后,一脸颓败道:“本王答应你……”
……
京城百里之外,一座无名木屋。
说它无名,是因为这座小屋不会有人在乎。
但它却价值不菲。
因为前朝学术大家郭守敬住过。还曾经在这里编撰过《授时历。
不过现在归了霍休。
而此时霍休正住在这里。
第一批派出的刺客暴露在皇帝眼下,青衣楼有出现在官府视线的危险。
不过霍休毫不在意,区区一个正四品的顺天府府丞还不放在眼里。
以他的武功和势力,朝廷想要找到他的踪迹和势力,只怕要耗时良久。
当年他们连唐赛儿都找不到,现在自然也找不到自己!
只是陈昭毕竟是顺天府的二号人物,手中实权还是相当可观的,真要一门心思找茬的话,霍休在京城的许多产业都得遭殃。
毕竟陈昭武功绝伦,似乎又手段非凡,说不定真能查出自己在京城的产业。
毕竟这段时间以来,霍休手中那些暴利的偏门产业,被陈昭带着顺天府的衙役扫荡得七零八落,起码损失了过八十万两银子,间接的损失更是难以估量,这也是霍休无论如何也要诛杀陈昭的真实原因。
“没想到太平王被陈昭一吓唬,竟然这么快就怂了!不过不要紧,没了张屠夫,也吃不到混毛猪,京城有的是对陈昭痛恨的达官显贵,大不了再派出一些青衣楼高手,接二连三的刺杀,一定要把陈昭这厮个干掉!”
就在此时,一只飞鸽“扑腾扑腾”的落下,霍休伸出手来,将鸽子腿上的信筒取下,抽出里面一张纸条,打开看了一眼,不禁眉头一皱,冷笑一声:“看来这陈昭知道的不少,这么快反击手段就来了。”
纸条上写着一句话:“第三位自称金鹏王之人抵达青衣楼!”
沉吟片刻,霍休很快就做出了决断,一拉身边的铃声,很快便来了一个精悍心腹,霍休吩咐道:“吩咐下去,我们按照第二套方桉行事,一定要慎之又慎,万不可操之过急!”
心腹手下默然点头,悄无声息离开,霍休脸色平静眼神冰冷,嘴角挂上一丝残酷冷笑:我青衣楼行事,何须他人针对?这次定要让陈昭死无葬身之地!
霍休自以为陈昭不知道他的藏身之地,也不知道青衣楼的厉害。说不定会以为自己已经吓怕了!
但是他霍休也是经过朝堂斗争,做过亡国遗臣,起家的过程更是经历了腥风血雨,心志无比坚硬,所以天下间没几个人能挡住他的决心。
“霍施主,眼下眼下风声甚紧,何不使出缓和一点的手段?”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一个和尚走了进来。
他僧袍普通,目光澹然,面相寻常,常人看了,只会以为他是一个普通的和尚。
但霍休绝不会这么想。因为他认识这个和尚。
江湖上“四大神僧”之一的老实和尚。
号称“平生从不打诳语”。
此人来历神秘,武功神秘,且神出鬼没,没有人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出现,也没有人知道他会什么时候消失。
纵然霍休是天底下最富有的人,且是青衣一百零八楼的总瓢把子,依旧对老实和尚的出现心怀忌惮。
“大师驾临,这座小屋真是蓬荜生辉啊!”霍休面色肃然,眼角闪过一丝忌惮,随即开口笑道。
“阿弥陀佛,霍施主能够对贫僧笑脸以对,贫僧已经感激莫名了。”老实和尚大踏步走了进来,对着霍休合十行礼。
“哪里哪里!大师是难得的江湖高人,是霍某请都请不到的贵客,大师请坐。
霍休哈哈笑道。
老实和尚却不坐,只是笑道:“霍施主住在前朝郭守敬的房子里,却想着本朝的事情,正是处江湖之远,则忧朝堂啊!”
老实和尚不是一般人,他既然出现在这里,又发出这般言语,胸中比有丘壑,所以霍休短暂震惊之后,随即恢复过来,问道:“大师何以教我?”
“和尚为什么要教你?”
“你不教我,可是要来拦我?”
“和尚为什么要拦你?”
“和尚为什么要来?”
“和尚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这里有美酒佳肴,可不是地狱。”
“和尚不喝酒,不吃荤,有酒有肉的地方,就是地狱。”
“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说?”
老实和尚喃喃道:“天机不可泄漏,佛曰:不可云,不可云。”
“那你来做什么?”
老实和尚却不说话了。
……
与此同时,东南王府。
东南王驻藩羊城,但这一段时间,他却是奉旨入京,没想到自己的产业被严打,自己更是被那个陈昭上眼药,心中恼火不已。
此时他便一脸冷笑,语气平静道:“那帮杀手来历太过神秘,本王却是很想弄清他们的来历,有陈昭这么好一块磨刀石,不好好利用一番岂不可惜?”
“怕就怕他们察觉了殿下的意图,会对殿下不利啊!”
房间之中,有一位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子,一身书生打扮,他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睿智光芒轻声道:“倒是陈昭这厮的武力强得有些过分了,是个难得的文武全才,世子日后……”
“先生不用说了!”
东南王世子却是毫不客气打断了轮椅男子的话,澹然道:“陛下春秋鼎盛,太子年纪还小,一切都是未知之数,再说如此人才,陛下又岂会眼睁睁看着他落入我等囊中,根本就没有拉拢的可能!”
“呵呵,殿下还是太心急了,虽说陛下如今身子骨健朗,但是看洪熙陛下和景泰帝之年龄,怕是也就是是十年时间……”
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子轻轻一笑,轻拂颌下长须摇头道:“十年之后,以陈昭之能,定为朝堂重臣!”
“十年之后?”
东南王嘴角露出一抹傲然自信,缓声道:“那时本王手中势力,加上南海派的相助,已经足以抚平朝堂,到时候有没有陈昭都一样!”
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眼中闪烁着不赞同的神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