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上午,余漫一觉睡醒就匆匆忙忙去了医院,结果被从人医院赶出来,毫不意外的结果。她没指望能有孟斯南的好脸色看,可至少她亲眼看见他没事儿了,这就够了。
今天,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四月十六,市美术中心艺术馆有一场新锐画家双人展,本来是没有最后三个字的,因为,只有一个人的画被展出,她师承业近现代国画大师冷秋月,被保送美院,同年还拿过业内颇有分量的新人奖,三年前的一幅画被公开拍卖,成交价高达七位数,她叫余漫。
没错,这本该是她的画展,是她签约画廊后该画廊给她的贺礼,现如今,她人还不知道在那张病床上躺着,她的贺礼就成了双人画展,本该属于她的掌声和鲜花成了别人的,她的作品集里混入了别人的画,在她没有同意的情况下……
看着眼前的画,余漫驻足了片刻。
生在泥泞却向阳而生的向日葵,被废墟里的瓦砾划损了茎叶,鲜嫩的汁液浸透出来,仿佛是哭泣的泪珠,又像是奋力向上的汗渍,在烈阳下闪闪发亮。
周遭熙熙攘攘的看客议论纷纷,赞叹声、艳羡声不绝于耳,余漫却觉得这是她最没有意义的一幅画,纵使这副画给她带来了很多奖项。
一幅幅画看过去,余漫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周湾的画跟她的很像。不是画的内容,也未必是风格,而是感觉,那种玄之又玄的东西。
的确像,毕竟她们是一起学习的,在她拜入老师门下之前,她们连参赛拿奖都是一起的,怎么会不相像呢?
可细看又不太像,周湾的画跟她本人并不像,浓烈的色彩和恢宏构图,以及近乎是扭曲的空间布局,无一不张扬热烈。反观余漫的画,就像是……张扬都是收着的……
原本应该被展出的四十多幅画现在只有一半,另一半都被替换成周湾的了,倒是还剔除了本来就被画廊纠结过立意的画,现在看上去居然也挺“整齐”,至少也就算是看的过去。
余漫顿觉索然无味。
这算什么呢?
没有她,画展照开,她的画展不是她的,不是非她不可。
她的恋人也不是。
甚至于,她的身体都不是那么需要她?
有点儿好笑,可余漫笑不出来。
看着来来往往的看客们,余漫越来越觉得没意思,就连此行都变得没意思了,她转头欲走,却听见外面一阵喧哗,人流华得一下往前涌,她还没来得及撤出去就被人群带着往那边赶了,一点办法都没有。
前厅的小舞台上,画廊的负责人一身黑裙,配上精致素雅的妆容,再加上开口就是祝安好,余漫差点儿以为她自己已经死了,要不然,怎么会把致辞念得跟悼词一样?
明明车祸前两天这个负责人还在跟她打电话,问她“私人卖家想高价收她的画却不许展出”这种要求能不能答应,她还没来得及正面回应,就出了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