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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卫子瑜总是气急败坏一副吃东西噎着的样子,景随已经习惯了。果然,面前这个他稍矮一截但比他大好几岁的人什么都没说出来,憋得满脸通红。

景随懒得理他,只看着导演,想问他要个说法。

但某个场工好像看不过眼,猛地丢下手中道具,除魔卫道似得指点起来:“你又欺负卫子瑜?以前在片场就对谁都没个好脸,人小卫不过说了实话你却转头一通污蔑,什么脏水都往别人身上泼,整个剧组被你耽误了半个月啊!也不想想我们这些人吃什么喝什么??

现在还觍着脸跑过来开工,呸,您真把自己当大爷了!”

那场工边说边靠近,走到景随跟前撸起袖子,像是只要他反驳就立马动手。

却见景随闲闲站着,情绪都没怎么起伏,拿下巴点点远处的道具,问:“你是来工作的?不搬了么?”然后直视着他,“我也是来工作的。”

场工张张嘴憋了两下,也没找出该从哪个方向来继续进攻。

景随笑了声不再管他。

大厅一时安静下来,看这样子景随心里已经有数,只是还没想明白该怎么帅气走掉,他不想让这些人觉得他腆着脸来,然后碰一鼻子灰逃走,也没确定要不要咬死自己就是来吵架的,就在这时听躺在摇椅上的男人开口了:“小瑜,来。”

还在情绪奔涌的卫子瑜乖乖跑过去,循着指示在他身侧的小札上坐下,那男人倒也没对景随做什么表示,只顾歪头和卫子瑜咬耳朵,一边拍着他的背像在给他顺气。

没空间献殷勤的导演只好自己面对景随,几步走到他面前,冷笑:“工作?你想得美,经纪人没通知你吗,我们把你炒了,你损害剧组利益我行使正当权利,违约金都不用付知道吗!”

心底打着退堂鼓的景随脸上也显现出不快,拧眉道:“可我进组一个多月了,工资都……”

“没有!”导演伸出食指对着他的脸,身体前压像要狠狠戳上去,“没找你赔钱算不错了,我的小庙装不下您这樽大佛,您请吧!?”

景随沉下眼眸,压抑着怒火盯视着面前人的双眼,解约就算了,怎么能、怎么能拖欠工资呢?

景随暗地咬牙,用力到腮酸,半晌,像是有什么要紧的禁制罩在他身上,他眼神闪烁几瞬竟然硬生生地平静下来,甚至缓慢微扬起头露出个微笑,懒散道:“行,今儿是你让我走的,以后可别哭着来求我。”

撂下话后潇洒转身,走出自动门戴起帽子手插兜里,头也不回地离开。

背影是很酷,但走出大堂他的笑容就垮了,狠狠咬住一些口腔软肉,咬出血,倔强地把鼻酸憋回去。

少年人的喉头滚了滚。

哭是不可能哭的。

迎风蒸发掉眼中少许湿意,景随穷酸地打算还是走回去,正要往天桥迈步却忽然注意到写字楼旁异常的热闹,吵吵嚷嚷争先恐后的声音传来,令人烦躁。

他转眼看去,发现竟然是乌央乌央一群记者,挤作一团对着不知什么新鲜玩意儿可劲地拍。

景随下意识拉了拉帽檐,觉得有些倒霉。

正打算低调走自己的路,那重重人群拥堵的缝隙中闪过一只眼睛,隔空直直望向他。

景随小吓一跳,脚下顿住,几秒后歪了下头,而这眼睛没有移开跟着他动,明显就是在看他,但奇怪的是眼睛出现的位置很矮,在那群记者的腰附近,不等景随仔细打量,那小小的缝隙转眼就被淹没了。

仔细听,那人堆里好像有个声音:“请让一下……”

景随不由自主地低头靠近,听记者嘴里说着什么“尧总”,还有人问“您怎么坐着轮椅”、“身体有什么不适”之类的。

仔细分辨,吵嚷中还夹杂着微弱的咳嗽声和可怜巴巴的推据。

景随面色微冷,正要上前去,肩膀猛地被人撞开,又有一行人蝗虫一样嗖嗖嗖掠过他扑向了人堆,定睛一看居然是刚见过的导演和摇椅中年男人。

他们带着场工急吼吼宛如救驾,奋力拨开人群,语气热情又惶恐道:“尧总您怎么来了?”

趁这机会,景随也终于看清了人群中心的小可怜,是一个坐着轮椅的青年男子,看得出身形是很高大的,但由于坐着轮椅而失去了威慑力,身上穿着很休闲,一件暗红的宽松外套里搭着灰白色体恤,腿上黑色运动裤,脚下蹬着棉窝窝,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脸,裹得像在坐月子,很明显是个病号。

对方正巧也再次望向他,穿过层层人海,一眨不眨的。

眼眸像月光下的水波。

“哎哟,这不是尧嘉希,”摇椅老男人好似认得人,语气变了个调,透出浓浓的质疑,“是尧逸呈?”

气氛凝滞几秒,小可怜看向那男人没说话,记者却轰得一下又炸开来,连珠炮似地发问:“尧先生您怎么突然回国?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坐轮椅是行动不便?怎么坐的尧嘉希的车,他人呢?你们兄弟关系……”

小可怜无力道:“我现在不方便,请让我回车上……”

“啧,”景随看不下去了,压了压帽檐,疾步走向人群,不客气且干脆利落地推开他们,动作之迅速让所有人都反应不及。

他左手拦腰环住小可怜扛起,右手拉开车门,顺着惯性撞进去后反手关门落锁,冲前座闲出鸟的司机道:“走!”

小可怜睁大眼睛看着景随,喃喃重复一句:“走。”

司机这才发动车子。

黑车尾灯如流星穿梭而去,只剩一众记者围着被遗忘的轮椅,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