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庙自然是不在了,就连供奉的陨石也不翼而飞,流传下来的就只有火星庙的这个名字。
肥沃的土地被连年耕种稀释,而重重叠叠的大山也限制了他们跟外界的交流,火星庙的人们一直都穷,穷的麻木,穷的顺从。
“其实扶贫工作最难的不是为大家找到合适的致富项目,而是改变穷的想法”,魏副书记叹了口气。
秦小渝不太理解,“难道他们不想越过越好么?”
“什么叫过得好呢?”她推了下眼镜,反问道,“富翁和乞丐都可以在沙滩上晒太阳,山里面的老乡们没有住房压力,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闲的时候照样可以打牌晒太阳。你觉得他们过的不好,可这都多少年了,他们的父辈、祖辈,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下来的,又不是活不下去了,不是么?”
秦小渝以为魏副书记说的只是少数,可等她跟着到了庄子里,却发现这样的人竟然是大多数。
火星庙的村长姓云,他年纪大约五十多,皮肤黝黑,一笑起来脸上全是褶子,他和魏副书记之前显然是约好了的,在村头的大树下等着他们,一见面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魏书记,您一来,咱们火星庙啊,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云村长客气了,这位是火星庙火车站的管理员秦小渝,以后便是我安插在村里的眼线了”,魏副书记小小的开了个玩笑,简单介绍了下她,便问起了工作的事,“之前让您准备的贫困户资料准备好了么?”
云村长拿出来个本子递了过来,“魏副书记,您还不知道咱们村的情况?全村八十三户,有哪一户不是贫困的?”
“那就一户一户走过来吧”,魏副书记也不和他多说,接过那本子就示意他带路。
云村长带他们去的第一户是村口的习家,一行人才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哭闹的声音,随后就见有个小小的身影冲了出来。
秦小渝看着他跑远,认出来这是先前在凌晨试图无票上车的那个小男孩,她担心地看了两眼,可他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云村长有些尴尬,“没事儿,习家这个小猴儿皮得很,经常跟他爷奶闹。”
习家是火山庙村的外来户,在这里也有两三代了,唯一的儿子外出打工了,家里就剩下两位老人,还有才从城里送回来的小孙子。
习家的院子很小,只有一间房是用青砖砌起来的,剩下的两间都是用黄泥糊的墙,从黄泥墙漏出来的稻草直愣愣地戳出来,有一些不知道被谁烧过,留下了难堪的黑色印迹。
习家只有三条板凳,还是半短不长的那种,习家老爷子坐了一条,云村长自己捡了一条,又给魏副书记递了过来。
魏副书记想将自己的板凳让给秦小渝,秦小渝赶忙摆手拒了,蹲在了墙边。
“习叔,这是县里的书记,来了解了解咱们家的情况”,云村长介绍了之后,习大爷却没什么反应。他个头不高,坐下后也佝偻着背,显得更矮,浑浊的眼珠透着黄,眼神放得很幽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习叔,咱们是为了家里的情况而来的,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说说看。我记得您家儿子是在外面?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孙子送回来了上学了么?”
魏书记的善意并没有得到回应,习大爷仍是坐在板凳上沉默着,而不知道从哪出来,端着个脏兮兮盆子的习婆婆则是嘟囔着开了口。
“啥问题都能解决?那书记恁能给俺媳妇找回来不?”
习婆婆的口音特别重,让人听得模模糊糊的,秦小渝捕捉到了里面的“媳妇”二字,竖起了耳朵。习婆婆还想再说,却被村长给打断了。
“婶儿,恁媳妇都和小海离婚了,咋还拿出来讲呢?人书记也不可能把离婚的女同志再捉回来给嫩家干活啊!”
“咋不能!”习婆婆可能是憋的久了,一下子发怒摔了盆子,“就没有见过这么狠心的婆娘!她生的娃,咋就能离婚走了?!”
一来一回中,秦小渝也听明白了,习家就一个儿子,儿媳妇原先跟着儿子在城里打工,谁知道习婆婆心里不喜,让媳妇带着孙子回来伺候他们,可儿媳妇是想进城的,最后闹得两人离婚,只能自己带着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