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那又是谁给出的准则,判定他们该死?”
赵小杨顿了一下,还是定定地道:“道义。”
“道义?”李三叔像是听到了个极其好笑的笑话一般,嗤笑道,“道义又是个什么东西?它既不会说话,也不会思考,拿着它来给人判刑的,不也是人?既都是人,又凭什么,去决定别人的生死?”
赵小杨愣愣地看着他,突然有些回答不上来。
李三叔继续道:“按你的说法,你用道义为准则,判定了猫妖和千年幽灵该死,所以你杀了他们。
那么,我也同样可以把道义作为准则,判定东巫族那些人该死,所以我抢了他们的神兽,甚至我亲手杀了他们,也是理所当然的,不是么?”
赵小杨还是沉默着,李三叔的话,听起来是没错的,他也确实,无法反驳。
李三叔轻笑一声,坐回方才的石头上,伸出右手轻抚着朱厌头上的毛发,缓缓道:“你们北华山,你们四华州,都说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可谁是妖魔,谁又该死,都是你们自己说了算的。
你们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们无论杀了谁,都似乎是正义的,是该被人感恩戴德的,可是,你们又凭什么,来保证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你们判定该死的人,就一定该死?你们放过的人,就一定是无辜的?你们能以道义为准则给别人判刑,那别人,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对你们,对这世间的任何一个人?
既如此,那么真正的道义,真正的准则,又是什么?一切,说到底不还是由强者来决定?什么道义,什么正气,那不过是有些人用来粉饰自己的工具罢了。”
赵小杨呆呆地站着,安静地看着那一人一兽。
他心里某个地方,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乱窜,搅得他难以平静。
他心里,也似乎有很多的话,有很多反驳,或者说是辩解的话,想要冲出来,可到了嘴边,却又什么都没了。
当初他从北华山一路追到南疆,他认定了猫妖和那个千年幽灵该死,他认为自己杀了他们是理所当然的,甚至直到现在,他也不后悔曾经动手。
只是,李三叔的问题,在从前他必然会有肯定答案的这些问题,如今,却让他有些茫然了。
看了看赵小杨,李三叔又道:“你觉得,客栈的那个伙计阿鲁,该死吗?”
还未等赵小杨回答,他又笑着道:“你肯定觉得他不该死的,否则你也会像对付猫妖和幽灵那样,把他杀了,可你从始至终,都未曾动手。
是你觉得,那个有钱的年轻公子,趾高气昂得罪了人,就活该被算计致死?
还是你觉得,那位公子,不是阿鲁亲手所杀,所以这笔债,不该算在他身上?
又或者你认为,阿鲁只是个普通人,因为是普通人,因为他是人,所以就比妖和鬼,有更多可以害人的理由?”
赵小杨有些诧异,也有些迷茫地看着李三叔。
诧异的是,李三叔居然也知道这件事。
迷茫的是,他确实,从未有过杀死阿鲁的念头。
他知道阿鲁的心思很可怕,他甚至也一直小心翼翼地防备着阿鲁,可唯一,没有动过杀念。
李三叔笑笑:“你一定又想问我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但这不是问题的关键,重要的是,你认为不该死的那个人,我觉得该死,所以,我已经把他杀了。”
赵小杨目光一滞,死死地盯着李三叔:“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