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假思索道:“也没有很久啦!只是坐在这里等着你来而已,又不是什么麻烦事。”
见面还不到五分钟,中原中也已经被她这毫无防备的自来熟噎住了好几次。
他完全能够确定“拉伊莎·米哈伊洛夫娜·陀思妥耶夫斯卡娅”这个人,和资料上描述的那个很少同外界接触的花滑运动员如出一辙。
会这么容易相信别人也许只是因为运动员的世界十分纯粹,纯粹到让人于心有愧。
就算这份信任来得如此轻易,也不是应该被利用的理由才对。
利用对方的信任以达成某种目的——这简直再太宰不过。
他又不是太宰,实在没办法不做些什么。
更何况,这应当也属于任务的范畴。
中原中也扫视一圈,注意到少女左手小臂上打着的石膏和她不知去向的行李箱。
他一挑眉道:“你的行李还没拿?登机牌给我,我去取回来。”
叼着薯条的拉伊莎捏住纸巾的一角,擦干净指尖沾上的油星,从运动裤口袋里扯出登机牌。
“中也先生你真是个好人!”
她郑重地将登机牌单手奉上。
“也请中也先生放心,我肯定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的。”
没再多说什么,干部先生以最快速度取回了行李箱。
等到他回到M记时,坐在桌旁等着他的却不止拉伊莎一个人。
双手紧紧握着笔记本的陌生女人用一种既关切又心疼的眼神注视着拉伊莎,走近了还能听到她的“谆谆教诲”。
“拉娅一定要安心养伤,就算现在是发育关也不要太着急了。”
她的视线始终离不开少女左手臂上的石膏。
“虽然采访时你说过‘除非有比赛,不然不会来日本’,但你已经在这里,我也不会多问。”
女人注意到行李箱的滚轮声越发接近,回头看了一眼。
“放心好了,你在这里的事情我不会向外说的。”她拿着用来签名的笔记本晃了两晃,“要玩得开心呀。”
说罢,她便行色匆匆地拉走自己的行李箱,离开了M记。
坐到那女人让开的座位上,中原中也终于把足足憋了将近二十分钟的话吐了出来。
“我说你啊,怎么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他按住帽子,翘起二郎腿,语气也很是烦躁。
“我和那个女人要都是坏人,你要怎么办?她说是‘不向外透露你的行踪’,可要是她说了,你又要怎么办?太过轻信,可是会遇上很多麻烦的。”
上挑的眼尾更为他钴蓝色的眼睛增添了几分凶色。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扯动的嘴角也带着一点恐吓般的怒气。
此时此刻,要换成任何一个普通人,都绝不会对他“坏人”的身份有所怀疑。
但拉伊莎并不能算作完全意义上的“普通人”。
“她不会说的。”
黑发少女抬起左臂放在桌面上。
“而且你们都是好人。”
赶在中也反驳之前,她接着说道:“不要急着否定嘛!我可很相信我的直觉哦。”
拉伊莎单手摘掉墨镜,收到一旁,露出那双和胞弟同样颜色的葡萄红。
比起眼尾上扬的双胞胎弟弟,她的下垂眼看起来天真又无辜,就像是乖巧可人的小型犬。
稍稍弯起双眼,少女诚挚地笑了。
“不过说是这么说啦,我当然不会只依靠直觉就作出判断。”
她不仅戴了口罩和墨镜,就连运动服都没有穿最常穿的牌子。
而那个女人能在这种情况下精准辨认出她,还能记得她在以前采访中随口说过的话……至少这份熟悉程度确实符合“粉丝”身份。
捏起最后一根薯条,拉伊莎戳着面前粉丝帮忙挤好的番茄酱。
“我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她们早就习惯了对我的消息三缄其口。”
说罢,她叹了口气,叼住薯条不再说话。
其实是说出来也没有用,因此习惯了沉默。
就像她永远不能从原本的手机上看到关于自己的负|面|消|息一样,她们也没有任何办法在论坛上交流并不是官方发出的关于她的信息。
所有带有关键词的帖子都会被屏蔽、删除,继而在网络上不留一丝痕迹地消失。
这当然不会是她的意愿。
没有人会想要把自己完全封闭在琉璃茧房。
也没有人会给追随着自己、喜欢着自己的人增加不必要的烦恼。
或者说,至少她并不喜欢现在的局面。
可为她打造这个精致鸟笼的人……
是她自父母离世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面的弟弟。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同一个名字,从端坐在本部大楼中的另一个人口中默念出来。
他摘下连接着窃听器的耳机,目光落在手机屏幕显示出的和拉伊莎的对话框上,难得有些期待地弯起了嘴角。
多亏了中也临走前给了自己塞窃听器的机会,不然还要多花些时间才能确定下来。
正如他所推测的那样,于刚刚结束的索契冬奥会上斩获金牌的“拉伊莎·米哈伊洛夫娜·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和这个世界的魔人费佳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虽说在看到拉伊莎的第一眼时,这件事就能得出大差不差的结果,但主世界的自己可从没听说过什么姓“陀思妥耶夫斯卡娅”的天才花滑女单。
所以还是依靠作风来判断更可靠些。
如今,老鼠夹子已经备好。
什么时候能够有所收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