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了就好了。
“嗷呜?”
小兽又叫了声。
白白是拂珠筑基那年,跟师兄出东海往中州历练的路上,在凡间的河边捡到的妖兽。
要说他们蓬莱仙岛所在的东海多剑修,那么中州就是多道修,而如妖兽这等多在北域活跃,鲜少会去别的地界,所以白白算得上是拂珠出东海以来遇见的第一头妖兽。
没见过,自然而然有所好奇。
加之当时白白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满身灰扑扑的毛浸透了鲜血,可怜兮兮地蜷缩成巴掌大的一小团,连哼唧半声都哼不动,瞧着脆弱得很,也无害得很。少女拂珠心喜又心软,央师兄救它。
师兄给它检查完,告诉拂珠,它伤得太重,他随身携带的丹药也没它能用的。眼下想救它只有一个办法,先喂精血吊命,再签订契约,借契约之力给它治伤。
拂珠点头应好。
她忍下逼出精血的疼,轻手轻脚地掰开小兽的嘴喂进去。
等它醒了,终于有力气哼唧了,拂珠给它取名。
“既是在河边捡到的,就叫你近流吧。”
后头伤势彻底痊愈,拂珠给它洗刷干净,才发现原来它并非全身灰色。它胸口处长有一小撮雪白的茸毛,特别细,也特别软,比脑门上的更好摸。
“干脆姓白好了。”
奈何白近流听起来太像人名,拂珠怕乌致知道了会说她,便折中取了个小名,白白。
按理说,拂珠养了白近流近百年,它早该长大进入成年期的,可它至今仍旧小小的一团,叫声也像刚出生的小狼崽,又奶又凶。
此刻白近流后腿蹬在拂珠盘坐着的腿上,两只前爪按着她手臂,以兽语嗷嗷地说刚才姐姐怎么叫都叫不醒。
拂珠又摸摸它的角:“多谢白白把我叫醒。”
不然她还要在魔障里继续沉沦。
白近流学人摇头,小不点儿摇头晃脑的:“嗷呜呜。”姐姐不用谢。还有兄兄来了。
兄兄是指拂珠师兄独孤杀。
拂珠便重新换了衣服,照镜子确定没什么异样,方撤掉屏障,抱着白近流出去。
拂珠是孤儿。她两岁那年被师父带上越女峰,师父将她领到独孤杀面前,对独孤杀说这是你亲师妹,你当师兄的要好好照顾她。
那时的独孤杀不过半大少年,比起拂珠也就虚长那么几岁。
他听师父的话,天天一手抱着拂珠,喂她吃陪她玩,另一手抱着板砖那么厚的曲谱,自己要能倒背如流不说,还磕磕绊绊地跟拂珠讲乐理。
拂珠可谓是独孤杀亲自带大的。
走出洞府,迎面便见独孤杀背光而立,身姿颀长,挺拔如松。
他穿着与拂珠同色的衣袍,五官是十足的英俊,神情却冷峻到近乎冷酷。那种仿佛生杀予夺的气质,常常令人对他望而生畏。
“师兄。”
“嗷嗷。”兄兄。
拂珠和白近流一前一后地出声。
独孤杀颔首:“我刚刚得知了一件事。”
他向来有话直说,不会拐弯抹角,拂珠便也直接问:“什么事?”
独孤杀道:“有人从宗主那里听到,乌致打算过些日子与楚秋水结契。”
拂珠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毫不犹豫道:“不可能。楚秋水是凡人。”
独孤杀道:“是凡人不错,但她在来万音宗前,已拜入凌云宗。哪怕她天资奇差,以凌云宗的底蕴,她日后作为也低不到哪去。”
身为剑修,拂珠当然听过凌云宗的名头。
凌云宗,全天下剑修最向往的圣地,蓬莱仙岛上当之无愧的第一宗门。
拂珠沉默了。
独孤杀再道:“想找乌致问清楚?去吧。”
拂珠抬脚便走。
独孤杀这时又喊:“师妹。”
拂珠回头。
独孤杀笃定道:“你不开心。乌致又惹你生气了?”
“没有。”
“师妹又说谎,”独孤杀眯起眼,一晃而过的杀意,“明日无事,我去会会他。”
“师兄不必如此。乌致他……”
“去吧。”
想要劝说的话被打断,忆起前几次劝师兄别去找乌致的后果,拂珠最终什么有用的话都没能说出口,乖乖御风去楚歌峰。
大半日过去,乌致洞府里不见楚秋水,也不见众弟子,只乌致一人在。
他坐于凉亭中,正在试琴。
认清案上的琴是她送的那把,拂珠敛了敛情绪,上前为他焚香。
幽香缭绕,乌致闭目,信手弹了半曲。
清越,悠扬,如诗如画。
待他停手,拂珠问:“新作的曲子?”
“是。”
他抬首,眉宇间微微含了点笑意。
霎时间流云浮影,晚来暗风,他置身于此番景致中,好看得不得了。
他道:“还请凝碧师妹品鉴。”
拂珠想像以前那样从各个角度来进行评析,再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地赞美,可寻思好一会儿,也只干巴巴地道:“曲子很好。”
她这回答很是心不在焉。
乌致便收了笑意,问:“有心事?”
拂珠沉默数息,道:“我听说,你要和楚秋水结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