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原本趴在镜头面前一动不动,听到身后的动静,有些费劲地爬了起来,身边有人扶他他还不乐意。
盯着谢徵打量了良久,明导终于点了头:“可以,这次过了。”
原本沉浸在阴郁氛围中的谢徵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今日的戏份结束后,回到附近的农家小院,小周赶忙替谢徵打了一盆热水,方便他洗掉身上的污渍。
电影《悔声》讲述了战国时期被灭国的燕国世子,在磨砺中逐渐失去年少热血,成长为一名合格且冷酷的君主的故事。
谢徵在里面扮演的是男三号
他的父亲曾是高官,但被奸人所害、家破人亡,自此他居无定所、颠沛流离,为了报仇不择手段,最后死在了心爱女人的手上,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
方才那一幕就是他得知父亲遇害,全家只有他一人在外习武而免遭毒手。追兵将至,他在暴雨中与人殊死搏斗,最终雨水洗刷掉了血迹以及他曾经存在的痕迹。
谢徵对这个角色十分看重,将近大半年都在为之努力,为了得到这个角色几乎用尽了手段。
无数双眼睛看着他,因为这是他脱离流量的第一部转型之作。
《悔声》的剧情分为两大部分,前半部江湖,后半部朝堂,此刻他就在拍摄逃亡的剧情,已经进入大山里隔绝了将近半个月。
这半个月来外界的消息几乎都传不进剧组,因为《悔声》的导演——明导,素来要求严苛、脾气火爆,所有进组的演员也好、工作人员也罢,都是严禁向外透露讯息的,一旦被发现就不仅仅是开除那么简单的,况且深山老林里信号也不好。
空间拥挤的农家老屋里,谢徵坐在“嘎吱嘎吱”响的木头椅子上,面对着不锈钢的大花脸盆出神。
小周一回来打完水就开始翻箱倒柜,他从行李里翻出一包感冒冲剂,拿搪瓷杯子盛着捧到了谢徵面前:“谢哥,山里冷,喝点感冒冲剂,预防感冒。”
对待自己的衣食父母,小周可谓是尽心尽力。
明导在开拍前就和谢徵说得很清楚了,他要的是演员,不是流量明星,所以只需要他人来,不需要一个团的人在他面前指手画脚,所以除了小周,跟来的就只有一个化妆师。
从小锦衣玉食的谢徵哪里受过这种苦,但他不愿意放弃到手的机会,咬咬牙也就答应了。
进了组才知道,明导一点儿也没吓唬人,所有的拍摄都是真刀真枪,才过了不到一个月,谢徵身上就都是摔打出来的青青紫紫。
这还不是最辛苦的,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住宿环境。
因为是山区里的封闭拍摄,所以酒店是没有了,住的都是自己搭的帐篷,像谢徵这样的重要角色,也只能住在提前租号的农户里。
农户都是七八十年代的老式院子,没有客厅,只有封闭了的火炕,屋后面就是猪圈,虽然没有养猪,但厕所就在里头,还是那种露天的茅坑,平常洗个热水澡都要自己打水、烧水。
夏季蚊虫叮咬多得不行,更别说山林里了,一个个蚊子如狼似虎的,纱窗和蚊香根本不起作用,每天谢徵起来身上都要多出好几个痒得不行的肿胞。
他对着眼前的温水和感冒冲剂看了良久,突然烦躁地把还滴着水的刘海掀了个底朝天,右手在湿发里抓了几下,不耐烦地说:“我要的生活用品怎么还没送进来?”
小周哪里知道出了什么事,皱起的五官也写满了疑惑:“这……我也不太清楚……谢哥,要不我明天问问负责采购的工作人员吧,托他们去镇上打电话。”
往常这个时候,就算再难进的剧组、再封闭的消息、再崎岖的山路,祁绒也已经通过各方面渠道进来了,不仅会帮他把起居安排得妥妥当当,而且同剧组的人也能分到许多东西,有时候是吃食,有时候是生活用品,所以谢徵在剧组的名声一向都很好。
这也是为什么他听到条件艰苦也没有知难而退,因为他知道,祁绒会替他解决。
然而这次他却失算了。
不仅团队那边一直没有消息,连永远都不会缺席的祁绒,从大半个月前开始,变得了无音讯。
谢徵原本是想看她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才打电话过来的,直到进组,都没有接到哪怕一个电话,起先谢徵也觉得奇怪,但剧组的进度不能因为他的个人问题而耽搁,于是他像以往一样选择了先拍戏,因为他相信祁绒会理解他的。
但长久以来的消息隔绝、加上每天高强度拍戏所带来的疲惫,谢徵一旦休息下来脑子里就会不停地想起关于祁绒的事。
明明都已经道歉了,为什么还不过来联系他。
想到这里,原本因为条件简陋而心烦意燥的谢徵越发地不满起来。
他飞速洗了把脸,头发也懒得擦了,对着窗外浑浊的天空皱起眉来。
算了,不来也好,懒得招架。
像是赌气一般,谢徵把毛巾丢进了盆里,溅起了微弱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