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夜舒目光闪烁一下,起身拱手道:“楚兄。”
傅琢颜知他不愿暴露身份,也跟着起身拱手道:“楚公子。”
楚荥哈哈一笑,问道:“我可否与两位共聚一桌?”
骆夜舒道:“请。”
楚荥坐下之后,那邋里邋遢的老者便立在他身后,楚荥回身对老者说道:“黎伯,一道坐吧。”
黎伯摆手,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站着,楚荥也不勉强,转而对傅琢颜道:“傅姑娘,当日青城一别,想不到还能再见。”
傅琢颜笑了笑,回道:“楚公子哪里话,只要有心,怎么也能见面的。”
楚荥对她的话外意装作不明,爽朗一笑,又对骆夜舒道:“如此佳人,世间难得,看来还是夜舒有魅力,抱得美人归了。”
骆夜舒不答话,将楚荥面前的茶杯倒满茶,恰逢小二上得菜来,傅琢颜也不招呼,自顾动筷吃起来。
这道鲫鱼炖鲜笋原本是她最爱,这鱼来自无士山上的小溪,味美肉嫩,这个季节原本没有鲜笋,可是这是无士山,自然与其他地方不同,山上鲜果绿菜应有尽有,若是有心,想吃什么自己栽种便可。
此刻这道菜却是苦涩难咽,楚荥绝不可能是无意路过此地,他怕是故意在这里与两人偶遇,可是他怎么会知道他俩的行踪?
外间传言,尧国皇子中,太子掌权,潞王体弱多病且性格懦弱,而这沂王楚荥却是闲散浪荡,流连花间的高手,对于朝堂之事不闻不问。
傅琢颜心里冷笑,闲散王爷么?这人怕是没那么简单。
两人不怎么说话,楚荥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说得高兴,看来他是真高兴。
傅琢颜放下筷子,起身对骆夜舒道:“我去收拾行李。”
骆夜舒点了点头,楚荥忙问道:“两位准备去哪里?”
傅琢颜不答话,转身而走,身后传来骆夜舒清冷的声音,“游历江湖,择地隐居。”
楚荥点头道:“好,夜舒不亏是侠士风范,洒脱无束,身轻无两,随遇而安,真是让人羡慕。”
骆夜舒牵扯嘴角,看向傅琢颜缓步上楼的背影,眼中一抹愧色凝集成雾。
傅琢颜进了房中关上房门,坐到屋中圆桌旁,其实他们根本没有行礼收拾,她这么说,只是让骆夜舒做出选择,离开或是跳进漩涡中。
傅琢颜一走,楚荥哼笑一声,指着那盘鲫鱼炖鲜笋道:“这个时节,竟然有鲜笋,不知味道如何?”
骆夜舒淡淡道:“王爷一试便知。”
楚荥却摇头道:“有何可试?即使味道鲜美,也不宜多食,反时节而出必然带毒,该何时而出就何时而出,才是正途。”
骆夜舒反问道:“王爷觉得何为正途?”
“君子重诺,言出必行,不为女子而折,便是正途。”
“可是在夜舒看来,重诺固然重要,若是枉负痴心却不是君子所为。”
楚荥道:“我们一道回京都,既不会食言也不枉痴心,得善两全有何不可?”
骆夜舒叹息道:“回了京都怎能得善两全。”
楚荥长叹一声,幽幽开口,“夜舒啊,你以为你不回京都便能逍遥了?你既出生将门就应该知道,你的身份必不能独善其身,父亲已经下令,全体有功将士回京都受封,你若是不回去便是抗旨,这偌大的罪名难道你要让骆太阁为你担?还是骆家上下百余口人为你担?”
骆夜舒身躯一震,垂目不再开口,楚荥继续道:“当年的事你忘了?我们立下的誓言你也忘了?就为了楼上的那个女子?你当年何等的豪言壮语啊,怎么今日为了一己情爱置苍生于不顾,天下大乱自郑尧两国交战就已经开始。我得到消息,藏山首领神王潜入中原多年,居心叵测不宣自明,东尧却一点消息也无,而北尧反叛,蛮夷蠢蠢欲动,尧国危机四伏,你难道忍心看国家危难被异族吞并吗?”
骆夜舒手握成拳,朝楼上看了一眼,对楚荥抱拳道:“王爷赎罪,她去哪里我便会去哪里。”
楚荥脸色一冷,阴沉沉道:“对于这位傅姑娘,本王也是欣赏得很,若她不是夜舒的心上人,本王也愿为博佳人一笑而放弃很多东西。”
骆夜舒眉头一皱,本来准备起身又坐了回去,楚荥笑了下,端起面前的茶水举向骆夜舒道:“古人有言,民不与官争,侠不与权斗,夜舒可明白?”
骆夜舒看向楚荥,眼神如刀,默然半响,举杯一饮而尽,楚荥也跟着一饮而尽。
傅琢颜下楼来的时候,骆夜舒愣了一下,楚荥却是笑了下,她换上一袭白衣,头发束成马尾,又变成了英气洒脱的女侠,她走到桌前,对着楚荥一拱手,说道:“走吧。”便率先出了客栈。
楚荥立即起身跟上,骆夜舒叹气一声,付了银两,也跟着出了客栈。
客栈门口停着一辆很普通的商贾所用马车,却不是傅琢颜他们来时所乘的那辆,车把式嘴里嚼着干面饼,眼睛不住张望,见众人出来,便将剩下的面饼塞进腰间一个黑乎乎的袋子里,拍了拍手,跳下车来对着楚荥一拱手,“公子。”
楚荥点了点头,侧身对一旁的傅琢颜道:“傅姑娘,路途遥远,车马不济,还望见谅,请。”
傅琢颜摆手道:“不劳公子费心,我骑马就好。”
楚荥一挥手,那车把式转身而走,不大一会,牵来三匹通身雪白的宝马,傅琢颜看向骆夜舒道:“此一去不知何时回来,在瞧一瞧这无士山的风景吧。”
骆夜舒拉住她道:“你想去哪里我们都可以去。”
傅琢颜笑了下,有些悲哀又有些释然,看向面带笑意的楚荥,“夜舒,别枉费楚公子一番苦心。”
楚荥笑道:“傅姑娘如此冰雪聪明,夜舒可要好好学一学呀。”
傅琢颜一瞪马鞍,干脆利落的上马,骆夜舒也跟着上马,车把式道:“公子,坐马车吧。”
黎伯眼睛一瞪,双手一通比划,车把式低下头,将马缰递到楚荥手里,自己上马车,黎伯也跟着跳上马车,身手利落轻盈,两人驾空车朝前开路。
楚荥翻身上马,三马并头慢悠悠出了镇子,朝通往括临的官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