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一千银子，最高兴的是轻鹿，苌楚此后一生都记得那日的场景，只见轻鹿哆哆嗦嗦地端着那盘沉甸甸的银子，一路笑不合口地往自家院子跑，不料一脚提得太矮，直接绊倒在自家门口，银子撒了一地，轻鹿顾不得看腿，坐地上一面捡银子，一面哭得稀里哗啦，嘴里呜呜喊着，“银子摔了，银子摔了。”

苌老大是知晓这银子的，他让两个女孩好生收好，做自己的嫁妆就是。苌楚嫌银子太多太占地方，到三日便带着数银子数够了的轻鹿去钱庄换成银票，一千两不是小数，自然是两人一同前去。

从钱庄出来，一眼便看到守在门口的何掌柜，他笑着过来道，“姑娘，我们公子想请您过去吃盏茶。”

君有意却情不深，情不深却多情得很。

苌楚叹口气，想了想还是跟着何掌柜去了祥云楼。

祥云楼上，纳兰和昭已恭候多时，嘴角含笑地招呼着，“姑娘终于肯出门了。”

“公子可有何事？最近家中事多甚少作画，怕是耽搁了公子的买卖？”苌楚闲闲地落了座，自取了案上的茶喝。

“那日可有害怕？”纳兰和昭从另一个案上端来一盘糕点放上，体贴地再取了双镶银边的筷子放在青玉瓷盘上。

苌楚轻轻摇头，“不过一只畜牲，倒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么多人都装看不见，听不见。”

纳兰和昭愕然，复而爽朗一笑，“姑娘说的极对，不过一只畜牲倒不可怕。”他话语停了停，看了看眼前无半点心机的女孩，略有担忧，“只是，这后一句话就别处莫说了。”

“你怕？”苌楚看向纳兰和昭清隽的眉目，他眼中的担忧不假，却也有一些习以为常的漠然。

纳兰和昭轻笑一声，“和昭何惧？所惧的不过是那日，如若不是你跳入湖中……”话至此，他又深深地呼吸一下，“如家可对你们有交代？”

苌楚偏头一想，“难道你不知太子要纳我姐姐为庶福晋么？”她又笑道，“我嘛，体恤了一千两银子，倒也合适。”

纳兰和昭见她一脸轻松，愠怒道，“一千两银子算什么，若是那日你出了事，岂是这一千银子能补救的。”说完又觉得自己失了仪态，便站起来走到窗边，看向楼下的车水马龙，平复波动的心绪。

半响后方缓缓劝道，“在京里时日长了，你便知道至尊的权力不仅会有无限的荣光，还能任取任求随心所欲，只要君王看不见不想看见，那人就可以高枕无忧。依附于他的权势宗亲盘根错杂，他们相互掩盖也是常事。莫要大意，以后需得更为谨慎才是。”

他顿了顿，眼眸深沉，“如若有一天他登上了……罢了，以后事以后再议。眼下，与那如家远远的便是。”

“那夏里佳真的活不了么？”苌楚看着那修长挺拔的背影，有些迟疑地问，只见他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若是那关家肯担了这名，她也能活，左右这也不是没有先例的。只是那关元霸脾气刚烈，她就活不了。”

关元霸不愿意顶着绿帽，替别人养媳妇，倒是可以理解。但夏里佳又何其无辜，不是她的错，却要以她的性命来承担结果。

古代的女子命如草芥，一点不假。

“此后你便少出行，待那人得了新人，一时新鲜，便会慢慢忘了你。”纳兰和昭握了握拳，不甚肯定，他吐了口气，温声恳求道，“你还是嫁了我罢，以后无人再欺你。”

苌楚欣赏着他几近完美的侧脸，轻问，“若是那人还不肯罢手，你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