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暄落后半步,目不转睛地看着时而拉长、时而交叠的两道影子。
他想,若是能这样走一辈子也是极好的。
即便永远不能与她并肩而行,永远做她的臣子,只要能守在她身边就好。
“太傅,你说今时今日牛郎织女可否能够于鹊桥相会?”萧沅望着那一轮清晖皎洁的月和满天的繁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会的。”
“为什么?”萧沅不曾回头,仍瞧着那墨色的天幕。
“大抵是应了一句话,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牛郎织女二者心有彼此,皆可为了对方奋不顾身,想来王母便是心若顽石,数千年来阻隔有情人相会也有动容的时候。”
“是吗?”萧沅看着夜空有些愣神,她不由自主道。“可阻隔有情人的也许不是外人……”
“公主何出此言?”景暄不解。
“没什么。”萧沅摇了摇头,暮色下的笑容有些苦涩,她呼出一口气,振作精神道。“如果有来世,我一定要做一轮月,远离世俗烦恼,清清静静地挂在空中。”
“那臣就做一颗星。”
“为什么?”萧沅侧身看向景暄,尽管夜色渐深,她仍觉得他的目光灼热滚烫,如同黑曜石般夺目。她被那目光所烫,慌乱之下转过了身子,强作镇定再度看向夜空。
因为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不过他并没说出这句话,以免泄露自己的情绪,他尽量放缓语气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臣答应过公主,会陪在公主身边。”
萧沅有那么一瞬间忍不住唾弃自己,太傅能够坦荡地给她一个承诺,可她却什么也不能说。
气氛再度安静下来,二人趁着月光漫无目的地走。
直至走到御花园,一道清脆如黄鹂的女声吸引了萧沅的注意,倒不是女声有多特别,而是那道间或回应的男声过于熟悉。
萧沅眸子亮晶晶的,先前的低落一扫而光,她眼中闪过八卦的趣味,她将食指抵在唇边,示意景暄不要出声,然后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往假山处靠近。
果然,那道男声发出者正是陆离,他面前站了一位女子,女子身形绰约袅娜,一身鹅黄襦裙衬得她鲜活灵动,即便是看不清脸,萧沅也能估摸出这是位美貌的女子。
“承远哥哥,你说今晚牛郎与织女能够相见吗?”刘晚意抬首抿唇,看着陆离面含期待。
她等了十年,承远哥哥终于又回到了上京。
“嗯。”陆离敷衍道,他心中有些不耐烦,故而眉头微锁,他很是不明白,阿娘为何要让他照顾兵部尚书家的千金。数年未曾见面,如果不是刘大人介绍,他都不知道这姑娘是谁。
“他们的爱情真令人动容,不顾一切也要在这一日见上对方一面。”刘晚意捧着脸很是羡慕,她不由感慨。“我什么时候才能遇到这样视我如珍如宝如生命的人啊?”
话是这样说,她却目光灼灼地看着陆离。
陆离面无表情道:“会有的,你让刘大人多加留意。”
饶是刘晚意送了一晚上秋波,又是回忆往昔,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是七夕感叹。
陆离只觉得十分无趣,可他又不能直接走人,阿娘会呵斥他无礼。只得听这位刘姑娘喋喋不休,他其实很想说,小时候对她尚可是因为他很想有一个妹妹,可如今年纪大了,这种念头早就不见了。
见他这态度,刘晚意心中闷闷不乐,她怎么觉得承远哥哥长大后就变了,一点也没有小时候好相处。
她不说话他就闷着,她说话他也只是附和几句。
二人沉默地赏了一会儿月亮,刘晚意又是活泼好动的性子,若非想单独接近陆离,无论如何是不会来这无人的御花园的。
“承远哥哥,我往后可以去陆府找你吗?”
“我一般都在皇宫教陛下武艺,还要忙于收归官盐,少有时间待在府上。刘小姐若是去了陆府,大概也只能看见我的阿娘。”陆离觉得这话说得甚是委婉,刘小姐若是知趣的话就应该停止缠着他的举动。
可刘晚意显然不是常人,她闻言面色只消沉了一瞬,转而又振作道:“那我平时里就去陪伯母吧,顺便等你。”
陆离:……
你似乎没听懂我的意思。
然后无话,好在刘晚意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两人在御花园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去了。
“公主想笑便笑吧。”景暄看着捂着嘴眉眼弯弯的萧沅无奈道。
“太傅,你瞧见陆离那脸色没?”萧沅笑得不怀好意,她甚至有些不厚道地想到,陆离那一板一眼的人终于遇到克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