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晴芳总嫌他是个无趣的闷葫芦,天天就知道跟在李渭枫屁股后面鞍前马后的,跟他主子一个德行。
那会儿他还嘴犟的厉害,说什么要以侯爷为重,不能只顾儿女私情。气得晴芳骂他榆木脑袋,身在福中不知福,说什么也不肯同意把弄春交给他。
而他也就一直拖着,不曾正儿八经地跟弄春许下过什么承诺。因他总想着他们的未来还很长,将来有着一辈子的时间够他们厮守。
可他却从来没想过她的一辈子竟然会如此短暂。
短暂到有如她的名字一般,花开花落,一载春华转瞬即逝。
晴芳枯坐了整整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她想不明白,也无法接受,这到底算什么。
为什么她非要跑来扬州,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花婶搂着她,要她节哀,还要她将弄春早日下葬,入土为安。晴芳执拗地不肯,她说这里不是弄春的家,她要把她的骨灰带回长安,交给林管事,要让她魂归故里,落叶归根。
弄春是沈府管事的女儿,她其实有着一个甚是好听的本名,是当初林管事为了悼念他的原配妻子尔氏所取的,叫做林思尔。
晴芳自幼与她情同姐妹,弄春无论为人还是处世都要比她成熟很多,明明年纪还要比她小上两岁,却总是以“姐姐”自居,处处宠着她,事事为她着想。
晴芳怕水,所以她便苦学游泳,为的就是以防万一能够护她周全,没想到后来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自那以后,晴芳她爹沈荣启便将她安排到了晴芳身边作贴身丫鬟,并为她更名弄春。
如同所有人都忘记了晴芳还有个乳名叫笑笑一般,林思尔这个名字也从此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逐渐被人淡忘。
可她却从未抱怨过一句。
弄春的死,对晴芳来说就如同失去了自己的一半灵魂,带给她的痛苦一点都不比当年娘亲病逝少。
她始终无法接受,她不愿意相信弄春会无缘无故掉进水里,发誓一定要查出背后真相,还弄春一个公道。
靠着这般信念的支撑,晴芳强打起精神来,揪着江鹤的衣领,神情严肃而犀利:“你给我听着,在没有调查清楚弄春究竟是怎么不明不白地掉进湖里之前,我绝不会让她下葬。”
“你想殉情我不会拦着你,只是无论如何,我都必须给她一个交代,我绝对不会让她死不瞑目。”
江鹤的眸色闪了闪,晴芳紧接着道:
“如果你还有一丝神智,就给我站起来,立刻派人去调查昨天晚上的事情…”
还没等她说完,阿南突然跑出来,跪到江鹤身边,拉着晴芳的衣袖,泣不成声道:
“晴芳姐姐,你别骂江大哥了,一定是我害死的弄春姐姐,你别骂他了,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以为那无关紧要,其实之前……”
阿南说,前几天下学的时候,一个以前和他相熟的小乞丐突然跑来同他搭话,期间曾有意无意地跟他打听过晴芳的事情,问他是不是认识一个从知州府里出来的女子,阿南虽然没有出卖晴芳她们,可当时恰好遇到了前来接他的弄春。
“小夕看到弄春姐姐之后,就问我‘她是不是就是前些天住在东虎家的那个姑娘’,当时我怕暴露你的身份,就糊弄她说是的,没想到,没想到昨天……”
“小夕?”晴芳心中一凛,皱眉道:“她现在在哪儿?”
阿南指了指西北边的方向:“在城郊的女娲庙那里。”
这回还没等她吩咐,江鹤就已经拉起阿南,拔腿冲了出去,晴芳喊来几个暗卫,要他们立刻带她去找侯爷,暗卫们互相对视一眼,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有些纳闷道:“怎么了?还愣着干什么,快带我去找侯爷!”
暗卫们见实在找不到借口继续瞒她,便将李渭枫入狱的事情说了出来,晴芳彻底呆住了:“你说什么?”
这些天里莫名其妙的心悸终于找到了原因,她深吸了一口气,沉着道:“带我去见皇上。”
江鹤带着阿南一路快马加鞭行至女娲庙前,他将阿南抱下马来,一脚踹开了女娲庙紧闭着的破旧木门,里面有几个小乞丐老鼠般四下逃窜着,他大步跨进去,一横刀冷声问道:“谁是小夕?”
没有人吱声,他又厉声重复了一遍:“你们谁是小夕?”
阿南走进来,四下张望一番,摇了摇头:“江大哥,小夕好像不在这里。”
江鹤看向角落里一个吓到脸色蜡黄的小乞丐,眼神威逼道:“告诉我,那个叫小夕的乞丐现在在哪儿。”
小乞丐猛烈地摇了摇头,呢喃着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阿南走上前,从怀里摸出一个糖饼,塞到他手里。小乞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其他人看到食物,也都忍不住纷纷咽起了口水。
江鹤从怀中摸出一袋银钱丢在地上,以刀指着,沉声道:“谁告诉我那个叫小夕的乞丐去了哪里,我就把这袋银子给谁。”
这下终于有人按捺不住钱财的诱惑,悄悄从角落里爬了出来,摸向江鹤脚边,磕磕巴巴道:“她已经死了……”
“什么?”阿南冲到他面前,不可置信道:“小夕她怎么会死?!”
小乞丐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瞳孔微颤,一边发抖一边向后退去,捂着脑袋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阿南强行拉住了他,质问道:“是福童子做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