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芳展开双臂,窝进李渭枫怀里寻求一丝安慰:“你知道么,或许方荐并非从未爱过曲如烟,他大概早就猜到那个孩子不是他的,正因为知道,所以拿掉孩子的那晚,我想他大概是伤心欲绝了,才会彻夜买醉。”
她有些失神地望着窗外,自言自语道:“你说一个人,究竟要心狠到什么程度,才会一边爱着她,一边利用她?”
李渭枫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单手将她提进怀里,吻了吻她的眼睫,情到深处,有些话不必挑明,对方自会明了。
晴芳摸摸他比从前更为消瘦的下巴,有些心疼:“不过这一切都是我的猜测,或许他们之间的纠葛,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嗯,逝者已矣,过往的恩怨也已烟消云散,活下来的人,还是要以此为鉴,好好生活才是。”
听得出他意有所指,晴芳瘪了瘪嘴:“以此为鉴?难道侯爷在怀疑我肚子里这个……?”
“不许胡说!”李渭枫用力扯了下她的嘴角,“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晴芳没好气地拍掉他的手,拿腔作势道:“哼,我上哪知道去?您平时自个儿瞎琢磨惯了,什么事都憋在肚子里藏得严严实实的,哪儿还有我知道的份儿?”
又被她揭了一遍短,李渭枫自知理亏,忙低头赔礼道:“是我不好,我知道娘子心眼儿一向宽厚,这次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一回可好?”
“看本姑娘心情吧!”
“好,都依你。”李渭枫将瓷碗放下,又喂了颗葡萄给她,“不过,你方才跟皇上说,另一具尸体的身份待我们回到长安便会知晓,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其实是因为我不小心听到曲如烟在临死之前,喊过一个人的名字。”
“是谁?”
晴芳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就不告诉你,你那么神通广大,自己查去。”
身心休整完毕过后,卫垣终于舍得领着他们踏上回程之路了,临别之前,李渭枫又去了一趟密牢里探望了一次方荐,他很快就要被问斩于市,方家的全部家当也都被充了公,卫垣念在他为官期间深得民心的份儿上,免了他族人的死罪,只将他们发配去了边疆,永世不得踏足中原一步。
“我知道你能听得懂我的话。”
李渭枫将一封没有署名的书信留给了方荐,临走之前,还送了他一句话:“有时候,真相就摆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只是你自己不愿意相信罢了。”
鹿竹和怀夕依照约定自然要跟朗月初一同返回长安,卫垣连他们入宫的身份都安排好了。占星楼落成这么些年以来,一直只有朗月初一个人住在里面,七层的高楼,白日里空空荡荡的,夜晚也没点烟火气息,正好让她们住进去,当国师大人的“左右护法”。
美其名曰给朗月初做个伴儿,实则是方便卫垣自己没事儿的时候,跑去找他们玩罢了。
前两天晴芳又带着李渭枫去了一趟花婶家,如今东虎的身子已经彻底恢复康健,天天跟着阿南去学堂趴窗户蹭书念。好在夫子不嫌弃,从来没有驱赶过他,一来二去的,书院里的孩子们都跟东虎打成了一片。
听闻夫子待东虎不错,花婶有些过意不去,便替他交了一份束修,正式把他送进书院里读书去了。
东虎识字比较慢,夫子常常在私底下给他开小灶,花婶知道后,便直接把夫子叫来了自己家里,教完后顺便留他下来吃个晚饭,时间久了,两个人家长里短地聊着聊着就生出了感情。
一个鳏夫配一个寡妇,倒是谁也不嫌弃谁,夫子找了个好日子就托媒人上门张罗了婚事,晴芳来的时候,正是他们搭伙过日子的第一天。
花婶的脸上洋溢着照人的幸福光彩:“哎哟,我这把老骨头最近可是被街坊邻居笑话惨咯,都快没脸出去摆摊了。”
晴芳捂着嘴巴故意调笑她道:“我倒是觉得您开心得很呐。”
花婶拧了下她的脸颊:“你这丫头,还学会酸人了。”
晴芳握着她的手撒娇道:“哎呀,我说真的,他对你们好不好?”
花婶由她靠着自己,跟哄小孩儿一样拍着她的背:“好,好着呢,他为人敦厚随和,又有学问,家里也没有旁人。最主要的,是他待东虎极好,不嫌弃他是个傻子,教他读书写字,为人处世,我们娘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有人待我们这么好。”
晴芳能够看得出来,花婶是发自肺腑地看重夫子,这样也好,临了的时候还能有个伴,苦日子过够了,也该享享清福了。
告别的时候,晴芳依依不舍地抱着花婶不肯撒手,在她心里,这里已经算是她第二个娘家了,在卫垣的一再催促之下,才被李渭枫拉着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
知她放心不下,李渭枫宽慰她道:“你若想他们,日后有空,我便常带你回来看看。”
晴芳撇撇嘴鄙夷道:“你也就嘴上说说了,谁不知道咱们安定侯平日里有多忙,忙到连自己娶了媳妇儿都不记得。”
李渭枫温和地笑了笑,顺着她的话打趣道:“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这话说到晴芳的心坎里去了,她不禁联想到了自己的将来:“侯爷,假如有一天我先离你而去了,你也一定要像夫子那样,找一个对你好的人,彼此扶携着度过下半辈子。”
这回李渭枫倒是没有再骂她傻,他将晴芳抱进怀里,大手轻柔地覆上她的小腹,想到里面正孕育着一个共同属于他们二人的小生命,内心便十分完满: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晴芳,比起考虑将来之事,我们不如好好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
晴芳仰起头来,在他下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释然道:“好,咱们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