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莞尔:“二爷瞧瞧,这些都是我寅时就起来做的,栗子糕,桃酥和芝麻团子都齐了,能不累嘛?所以二爷可不要浪费了我的心意~”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
在江砚的印象中,她总是一副姐姐做派,这次不同往常,女孩声音软糯糯的,很轻,很动听。
不可思议地,错愕地,江砚不自然地低垂下眼帘,遮挡住了大眼睛里面的神色,死死盯着提盒里面冒着香气的糕点,两只耳朵尖尖不受控制的,红了。
半响,江砚才很是羞涩地嗯了一声。
在妧蓁正打算说下一句的时候,昌嫂已经疾步到两人身边,重重地咳了一声,“叶姑娘,二爷该上学了伐?”
妧蓁吓得一激灵,差点就打翻了手中提盒,还好冬云手疾眼快地扶住她,才没遭殃。
她小声地道了谢,冬云亦对她微微颔首。
江砚就不喜欢别人催她上学,两只小肉手插着腰肢,正准备要训斥一下这个三番两次来破坏气氛的老妈妈。
只是江砚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妧蓁拉住了臂弯,疾步下台阶,接着便不带停歇的,从主屋一路往正门方向奔去。
门外候着的正是小厮文才。
趁着赶来的冬云将布兜,木盒子交给文才,妧蓁交代:“这是二爷的书袋,这是点心食盒,你要小心点拿稳了,还有早上下了雪路滑,你要顾好二爷。”
目光落在江砚身上,她柔声道:“二爷上课时要用功哦。”
说完,便麻疾步回院子里去了,活像迟一点进去就要出大事,冬云朝江砚福了身,也跟着进去了。
独留下江砚和文才愣愣站在原地。
江砚随即回神,小眉毛微蹙,看了看某人离开的方向,又侧脸望向身旁的文才。文才感受到小主人的目光,咧嘴憨笑了一下。
江砚的小脸黑了些,果然还是自家媳妇的笑最好看了,不过她最近真的越来越奇怪了,不但笑容愁苦,如今连道别都这么敷衍了。
她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
“你过来。”江砚就叫了文才到近前,低声耳语了几句。
沁荣院里,昌嫂等准了江砚离开,才回过头,上下打量着妧蓁身上的行头,徐徐道:“还请叶姑娘换身衣裳。”
叶妧蓁埋着脑袋不肯抬头,拧着手中帕子:“昌嫂,我不热....”
其他下人是能躲就躲,唯有冬云破罐子破摔,彻底站在了叶妧蓁这边:“姑娘爱穿什么便穿什么,妈妈也太多管闲事了!”
“你个小蹄子给老身闭嘴!”
昌嫂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心中后悔当初将为了给自己女儿腾出位置而将冬云拨来沁荣院,若冬云还在栖德堂当差,她肯定要这小蹄子好看!
“学规矩就学规矩,衣服这些又有什么打紧的。”文嫂也打帘出来。
昌嫂扯着嗓子嚷了起来:“学规矩,最重要的就是身躯形态,她捂得这样严实,学得好才怪哩,还是换套轻薄些吧,还请姑娘明辨是非,别再拖延时间才是正理!”
文嫂不愿她再在沁荣院里作威作福,便将叶妧蓁护在身后,和她理论起来。
昌嫂也不还嘴,目光越过文嫂望向妧蓁,讥讽笑道:“姑娘,你让老身难做,就是让大太太难堪,非要搅得鸡犬不宁,你才满意吗?”
这话如同一桶冰水从她头顶浇下,她浑身一凉,紧紧咬着嘴唇。
不等文嫂再开口,叶妧蓁抬头望着昌嫂,她咬着口腔里的软肉,勉强露出一个笑:“两位嫂嫂不必为了我而伤了和气,我现在就去换了衣服。”
虽然嘴角是笑着的,但眼瞳中的委屈与惧怕一眼就能看清。
似是察觉到冬云还在打量她,妧蓁又极力地弯了弯眼睛,一派欣然的模样。
等她换了套单薄轻便的衣裳时,要学的,便是‘坐’了。
昌嫂示范:“所谓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这‘坐’也有规矩!要这样慢慢的走过来,轻轻的坐下去,膝盖还是要并拢,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只坐椅子的三分之一。”
“请姑娘再来一遍!坐下的时候,绝不能让椅子发出丁点声儿!”
才是春末时节,叶妧蓁却是头上和身上都冒着热气,额头上的汗珠子顺到下巴,啪嗒啪嗒往下落。
“腰不能太直,挺着前胸有伤风化,要一脚前伸,一脚屈回,并在一条直线上,请姑娘再来一遍!”昌嫂手执竹条,对准她的小腿,又是一挥。
叶妧蓁紧咬住唇才没让自己惨叫出声,新伤叠旧伤,腿肚子打着颤,痛得浑身发抖,后背的衣裳也湿了一半。
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不过好在这次她是天还没亮就起身吃了早点垫肚子。
“头要抬头,下巴不能下垂,两只脚不要用力!请姑娘再来一遍!”
昌嫂的声音再次响起,伴随着一道响起的,还有挥舞得噼啪响的竹条。
冬云一脸担忧立在旁边,又不能多言,只好不断绞着手中帕子,一时也急得满头冷汗。
偏偏昌嫂就是有意刁难叶妧蓁,叫她又起立,又坐下,整整“坐”了好多天,更是一言不合便挥起竹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