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啊刘哥,我感觉我要完了。” 张东旭语气沉痛,嗓音低沉,整个人仿佛失了魂。 一旁的刘峰忍不住侧目,问他:“你干嘛了?” “唉,我说错话了。”张东旭抓了几下自己的头发,满面愁容,“我好像把未来嫂子给骂了。” 刘峰满面茫然。 什么玩意,从哪蹦出来的未来嫂子? 正赶巧,一行人刚集合,迟软便抱着相机回来了,她打眼一看辞野,又见旁边李辰彦,不禁愣了愣。 几乎是下意识的,迟软侧首看向张东旭,面色复杂地与他对视。 半晌,她用唇语悄悄示意—— 小兄弟,对不住。 张东旭:“……” 这委屈他有点受不了。 他提心吊胆,生怕时欢暴露什么,然而时欢却给足了面子,与李辰彦谈笑间,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尔后便是乘直升机回国,迟软自动给时欢空出了辞野身边的位置,挤眉弄眼地给她示意。 时欢想起在医务室发生的种种,左肩伤口明明已经包扎好,却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也给迟软挤眉弄眼,传递自己并不想坐过去的讯息。 谁知迟软误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便爽快地将她给拉了过来,强行按在辞野身边,末了还意味深长地拍拍她,比了个大拇指。 “……”时欢对这女人简直没脾气了。 哮天多年不见时欢,此时正黏着她不放,亲昵得要命。 辞野不经意侧目时,便望见时欢敛着眸,垂手逗着哮天,她唇角微弯,眸中漾的满是温柔,纤长黑睫略微颤动,在她眼睑处扫下一排清浅阴影。 美得近乎不食烟火。 辞野长眸微眯,不知怎的便想起多年前的某段日子里,时欢在阳光下,也是这么同哮天玩乐。 哮天是被时欢救回来的,彼时它还是只奶狗,遭人为伤害弃于路边草丛,她将它从生死边缘拉回,并好生照料着。 他那时整日忙于部队训练,疲惫又烦闷,唯一称得上支撑的,便是时欢与哮天。 在那段晦暗无光的日子中,他曾拥有过她。 如此,也变得想要再来一遭。 “时欢啊,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不打个电话通知一声?”李辰彦抱胸看向时欢,随口道,“这么突然,都没法给你弄接风宴。” 时欢哑然失笑,摆了摆手,“这有什么,有空一起喝酒就行。” 语罢,她似笑非笑地对身旁辞野道:“辞队到时也要来啊,给个面子。” 辞野闻言扬眉,淡声:“怎么能不给。” 时欢不过随口一说,想不到辞野还真答应了,她当即便是微怔,突然没应声。 李辰彦拍拍手,笑道:“正好,我们这结束任务后就是休假了,时欢你回国有事没?” 她回国后倒是清闲。 只是这接风宴……难不成真的要办? 时欢正思量,迟软便已出言敲定,“她回国后除了回家什么事儿都没有,悠闲得很。” “那就行!”李辰彦听见这答案,心满意足道,“过段时间我们就找机会拼一桌。” 辞野略微颔首,“可以。” 时欢硬着头皮,“行啊。” 她应完声,便侧首望向辞野,眉眼间皆是似有若无的笑意,“不过辞队这大忙人一个,居然还给面子来参加我接风宴啊。” 辞野轻笑,坦然与她对视,一字一句:“那得看是谁。” 言下之意,可不就是说她时欢是特例。 张东旭见此,便想挽回一下局面,忙对时欢道:“时欢姐你这就想多了,忙算什么,对于我们辞队来说,情义最重要。” 时欢闻言深以为然,随即便伸手拍了拍辞野的肩膀,“对,别看辞队这么冷漠,其实我知道辞队是那种特别重情义的人。” 张东旭:“……”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儿耳熟? 他正在内心叹息,却见自家队长看向自己,随口提醒道:“感情错了。” 感情错了? 如果不是情义,那是…… 张东旭琢磨了半晌,尔后小心翼翼地打量几眼时欢和辞野,低声犹豫道:“那是情爱?” 他话音落下,全场陷入沉默。 辞野没想到张东旭会是这个回答,当即便愣了愣,有些失笑,却也没否认。 “不不不,情爱是公认的精神错乱。”时欢摆手替辞野否认,一本正经道,“我觉得辞队挺冷静的。” 说话一套一套的。 迟软听完时欢的说法却是禁不住摇首,心想这丫头前脚刚说人“为情痴为情狂,为情哐哐撞大墙”,后脚就夸人冷静。 简直是造孽哦。 李辰彦不作言语,只余光瞥向辞野,不免心下复杂了些。 究竟是不是“精神错乱”,怕是只有当事人清楚了。 而辞野身为当事人,自然是清楚的。 辞野阖目歇息,神色清浅,并未作声。 那份清醒,从他初遇时欢那天起,便保持至今。 她让他心心念念,经年难忘。 他曾因此怀疑自我,去翻遍所有药方—— 似乎无药可救。 * 正式踏上故乡领土时,已经入了夜。 那久违的闷热空气,的确属于A市这小火炉。 多年未归,不想这A市的夏日依旧见不得半分清凉。 时欢打了个哈欠,疲惫之余还是想着先回家看看二老,她回国的事尚且未同他们说,还想着给个惊喜。 接过张东旭递来的行李箱,她低声道谢,刚揉了揉朦胧睡眼,便听李辰彦道:“你们几个回去休息,这大半夜的不放心,我和辞野把她们两个送回家。” 队员们应声,便各自拿着东西离开了,张东旭临走前还不忘忧心忡忡地打量几眼时欢,最终还是被刘峰扯走了。 部队这有现车,李辰彦刚开始还想开,但辞野顾及他近几日没休息好,再加上刚下直升机,便没让他上驾驶席。 李辰彦心知自己状态不太好,便也没再要求,坐上了副驾驶,准备待会儿跟辞野交替驾驶。 迟软靠在后座便开始小憩,她生物钟准,到时间就困,时欢上车后同二人道了声谢,辞野没应,李辰彦示意不用。 兴许四人都是乏了,一路无言。 迟软家在市区比较近,她先下车离开了,尔后便是时欢。 时欢今晚回父母家,在A市下面的县城,从市区开车过去需要点时间。 到家门口时,辞野帮她将行李拎下车,递给她,时欢愣了愣,后知后觉地道谢接过。 四下寂静,此时已是深夜,繁星明月高挂天边,路旁行人稀少。 时欢不知怎的,突然就放松了些许,不同于先前的紧张心虚,她此时面对辞野时,已经平静不少。 人到晚上就容易变成感性生物,时欢又是个率真性子,于是她便抬首,一瞬不瞬地与辞野对视。 辞野眉间轻拢,正欲开口问她怎么了,便见她红唇微弯,轻声问道,“辞队,你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 辞野闻言默了默,半晌他轻笑,长眸微眯,却并未作答。 “进去吧。” 他只轻声,眸中波澜不起,“下次见。” 时欢:“……” 行吧,不回答就算了。 反正她是不会好奇的。 想罢,她干脆回身拎着行李箱走向单元门口,听身后辞野道:“晚安。” “晚什么安,”时欢一个没忍住,头也不回地闷声道,“你回避话题简直让我夜不能寐。” 辞野嗯了声,低沉嗓音似是染了笑意,“那就好。” 时欢蓦地止步,回首不可置信地望着辞野,却见他已背朝她走向车身,打开车门,正欲离开。 见辞野这么从容,时欢突然怀疑,方才是她的幻听。 她甩了甩脑袋,奇怪自己怎么在辞野面前就神志不清的,没再多想,便拎着行李箱上了楼。 敲开门后,迎面便是身穿睡袍敷着面膜的时母,语气很是不悦:“之前就跟你们物业说……” 话说一半,她便看清了来人,登时哑然。 “妈,你越来越漂亮了啊。”时欢说着,笑眯眯走进家里,环顾四下,“我爸呢?” “你爸在书房。”时母这才反应过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忙关好门过去接她行李,嗔怪:“你这丫头,回家怎么也不打个电话?” “我不是想给你们个惊喜吗?” 时欢正笑着,时父便闻声从书房走出,见到自家闺女后,他愣了愣,刚开始还有些狐疑,上前确认后,才敢相信五年未归的女儿回家了。 时欢见父亲这模样不禁有些发笑,眼睛却也酸涩了些,她伸手抱了抱他,整个人突然疲惫得很。 如同旅人在异乡中仓皇辗转经年,回到故乡,终得以褪去满身风尘。 时欢轻声道,嗓音有些沙哑:“爸,我回来啦。” ——她回来了。 她终于,又踏上这故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