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顥失踪的第二日,江宁府附近常州府、松江府发生了洪涝灾害,饥殍遍地,民不聊生,万幸的是本来应该最先成为洪灾袭击的高家堰却安然无恙,顾修文听到这一消息,本来忐忑的心,也暂时松口气,阿浣姐姐无事就好,他此时和顾博雅一同在城外搜寻,洪水已经顺着地势蔓延到江宁府附近了,若是再下几日,江宁府城内必会告急。 曹寅内外焦虑,已是嘴上长了不少泡,他身兼江宁织造,两淮盐漕监察御史,江宁府附近州府发生如此水涝灾害,他自是忙的不可开交,当晚,又收到密旨说是:“朕将南巡视察河工,重申历次南巡诸禁。二十五日起行,除太后銮驾外,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皇八子胤禩、皇十三子胤祥、皇十四子胤禵随行。” 他知晓皇上定是对江南的河道不满,毕竟前两年圣上对河道赞不绝口,曾开口称赞:“黄水泛滥,凡尔等所立之地,皆黄水也。彼时自舟中望之,水与岸平,岸之四围皆可摇见。其后水渐归漕,岸高于水。今则岸之去水,又高有丈余。清水畅流,逼黄竟抵北岸,黄流仅成一线。观此形势,朕之河工大成矣。朕心甚为快然。”,如此刚夸奖过江南河道修筑之事,谁知不到几个月就自打了脸,须知龙脸是那样好打的,当皇上的不痛快,谁也别想过好日子,这不,圣上又要南巡了。 曹寅既要忙着找自己儿子的事情,又要忙着接驾、行宫的事情,真的是忙的不可开交,屋漏偏风连阴雨,偏偏回来时候,管家告诉他一件事情,说夫人已经找到了拐走小少爷的人,而这人让他的心惊了一下,大踏步向前走去。 阴暗的牢房内戒备森严,门外是守卫森严的兵士,牢里面几位身着丫鬟服饰的侍女战战兢兢的立着,牢房内隐约传来女子痛苦的喊叫声,胆小的侍女随着喊声一阵阵颤抖,倒是牢房外一处收拾的格外干净的地方坐着一位貌美异常的夫人,这位夫人年约20左右,皮肤晶莹剔透,素来和善的脸上是冷冽入骨的表情,微蹙的淡眉表露出其内心的不平静。 听了一会,夫人抬手,行刑的人立刻停手,夫人站起来,旁边一位面容焦虑的老妈妈向前说道:“夫人,那个贱人自会有人招呼,牢房腌臜,您怀有身孕,切莫……。”话未说完,老妈妈声音停止了,她看到一双凶潮暗涌的眼睛,照顾夫人将近20年的老妈妈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心中为这个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难过,若非挂念小少爷,夫人可能要倒下了,劝解的话吞下肚子,只得叹口气看着夫人进入阴暗的牢房。 走进牢房,被锁在架子上移动也动不了的娇媚少女,看着来人力气仿佛回笼似的说道:“顾氏,快放了我,若是我姑妈知晓你做了什么,定不会放过你的,她一定会休了你的。” 顾静然冷哼道:“是吗?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条命来做吧,孙雅,你的奶娘已经下去了,是被丢到蛇窝里一口口咬死的,你可要去陪她?”孙雅双眼大睁,似乎不敢相信对方居然如此做,说道:“什么,你居然敢这样,你这个毒妇,我会告诉我表哥的,让她看看你的真面目。”她想到疼自己的奶娘如此凄惨而死,心中一阵愤怒,挣扎起来。 顾静然看着对方面上的悲哀,更是痛恨对方的狠毒,咬牙切齿道:“一个老妈妈你尚且如此怜惜,顥儿说来也是你的外甥了,你是何铁石心肠居然将他拐走扔掉,我自问待你不薄,你竟是这样报答我的。” 孙雅面色大变,急急地接道:“我没有,不是我。” 顾静然道:“现在你还想要狡辩,你房里的丫头、你的奶娘都已经招认了,曹家众多亲戚我倒未想到你居然是第一个出手的。”果然会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这个孙雅一贯是笑脸迎人,加上她是老太太的亲侄女,倒是让人万万想不到会是她。 这位性情大变的夫人自是顾静然,从小曹顥被拐到如今已经三天了,初听到消息,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恨自己的心软,想着自己刚回来,就并未将太多人手安插在府内,谁知就是有人捡了这个漏。 极力撑起身体,将自己的人手用上,当年逝去的公公担心那人对柳姨娘和二叔不利,因此将手中的势力交于自己手中,是时候让他们动一动了。 最终孙雅还是撑不住,将自己奶娘如何发现顾静然又有身孕、如何被人挑拨、一时气急才央着自己奶娘将曹顥抱走想让顾静然动胎气,之后万一人不在了,自己或许可以放手一搏、 顾静然气极反笑:“你竟是为了这个理由动了我的顥儿,可笑我真是样了一群白眼狼,果然是对你们太客气,你们竟忘了这是谁的家了。” 回转头,顾静然说道:“继续,留半条命就行。” 转身离开,碰到了匆匆赶来的老太太身边的孙嬷嬷,她是老太太的陪嫁,也是孙家人,自是最为关心孙雅,看到了顾静然匆匆行了一个礼道:“大太太,老太太听说表小姐被抓走了,吩咐老奴过来说一声‘都是亲戚,娇客,有话还是好好说。’。” 顾静然笑道:“哦,是吗?那孙嬷嬷你找错地方了,表小姐不在这里,别是出去玩了,要找也是去外面找。” 孙嬷嬷着急道:“就在这里,老太太吩咐快点把人带回去。” “哦,是吗?我却不知了,你们可看到表小姐了?”顾静然扫扫四周。 众人皆低头说不知道。 孙嬷嬷急了道:“或许太太您并未看到呢,待奴才搜一下,也好回禀老太太。”说完,就要闯进去,被顾静然身边的人拿下,正在僵持不下时候,曹寅刚好赶到。 孙嬷嬷将事情说了一下,提到了老太太擦擦眼泪道:“不知为何太太不让人搜,老太太又是挂念小少爷,又是担心表小姐,一颗心啊,真是提着不放。,老爷,您可要帮帮奴才啊。” 曹寅并未说什么,倒是顾静然冷笑道:“哼,老太太倒是不知道她最疼爱的人儿做了什么吧,刚好老爷也在,顾妈妈将事情和老爷说一下,我倒是要听老爷怎么办?是儿子重要,还是表妹重要。” 曹寅听了顾妈妈的讲述,心中一沉,曹福说事情到了芳园,他就是想到可能与之有关系,但是并未想到居然真是表妹做的,为了什么,难道真的把她们养的野心这么大了。 孙嬷嬷倒是倒吸了口冷气,这事情她做不了主,若是真的,那么只能老太天定夺了,行礼道:“老爷、太太,这事情可是如何是好,表小姐一向是知书达理,寻常蚂蚁都不忍踩到,怎么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还请明鉴啊,若是老太太知晓了,定是承受不住啊。” 曹寅叮嘱孙嬷嬷众人不要告知老太太,只说是表小姐病了,怕过了病气就不敢来和老太太请安,打发了这些人,他带着自己的妻子回了内院叹口气道:“阿然,我已经派人去找顥儿了,阿雅和修文也去寻找了,你还记得当日玄清大师的评语吗?顥儿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必会逢凶化吉的,你先保重身体,我也是顥儿的父亲,我会找到他的。” 顾静然摇头咬牙道:“等你找到我儿再说吧,我已经寻求娘家帮助了,外面兵荒马乱,到处都是洪水,迟一天我的顥儿就受一天的哭,可怜他如此小的年纪,三天两头的大灾小难,或许我们娘俩与曹府人有撞,找到儿子我会带他回娘家,我不求什么了,只求将孩子平安带大,这里给你们的亲戚住吧。”她是真的心灰意冷了,自从儿子失踪后,她才知道自己的心也空了,或许孙雅是对的,若是顥儿真有不测,自己也活不了吧。 曹寅心痛的抱着自己的妻子,他年少时期母亲就不在身边,一直渴望有个人疼,谁知如今娘回来了,家却不像自己梦里那样的和睦,也许自己没有亲人缘,如今心爱的妻子也被逼离开,他只能抱着她说道:“阿然,我会改的,这个家是你的,是顥儿的,给我机会。” 但是夫妻的心却不能回到当初心灵相通的时候,顾静然闭上眼睛,曹寅不能枉顾自己的母亲,而她却不想再陪她愚孝了。 曹寅颓败的走出后院,心中觉得天大地大自己心里却空落落的,迎面一个畏缩呆板的身影走来,急急的说道:“兄长,我听说顥儿出事了。” “阿荃,你怎会在此?”来的正是曹寅的庶弟曹荃,两兄弟小时候关系也还是好的,只是曹寅后来进宫当御前侍卫,而曹荃却留在老家,后老太太回来了,家里更是没有他和其母的身影,如今一看,已是初秋,却身上还是单薄寒碜的布料,身边也没有小厮跟着,15岁的少年各位的单薄。 曹荃眼中是显而易见的焦虑,他的确在为自己的小侄子担心,自从爹死后,娘亲在佛堂静修,他知道自己大哥碍于大娘不敢多干涉,内宅大娘说了算,逢年过节记着他们的就只有大嫂、顥儿,如今听说顥儿出事了,怎能不着急,内院不方便外男进入,他只好鼓足勇气去见大哥。 曹寅脱下身上的外衫披在弟弟身上,拍拍对方肩膀到:“已经派人去寻了,会无事的。” “是的,定是会的,顥儿这么机灵、聪明,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回来,大哥,我也想跟着大家去找,在家里我干坐着也心里难安。” 曹寅看着逐渐生疏的弟弟,心中涌起一股热流,眼圈微红道:“好,你和曹大他们一起去吧,注意自己的安全。” 曹荃大声应道:“是。”就跑开了,大哥能够用到自己真是太好了,他要去找自己的小侄子了。 曹寅低声道:“福伯,我是不是错过太多了,当年爹爹托付我的事情,我却没有办到。” 曹福明白老爷心中的苦,低声道:“老爷,你也是为了二老爷好,有时候对他好,反而是害了他。” 曹寅叹口气,正待说什么,只是道:“哎,家里事情劳烦福伯多操心,老太太那里瞒着些,至于孙雅,先关押着,去找顥儿的兵丁再多一些,那个老李头,你们也要多审讯。” 曹寅忙着家事、国事,不久之后,他又接到了密报说是:“接圣上密旨先行一步密查漕运之事的四贝勒在赶往江宁府的路上遭遇截杀失踪了,身边护卫除了纳兰富格,其余众人皆已殉职。” 连连遭遇打击的他,实在承受不住,终于吐出一口血,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