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十五、双璧(虫)(1 / 1)官居极品(科举)首页

十五、双璧    拜师大典之后,陆凤臣简单讲了两句平江书院的历史、规章制度并一些勉励的话。所有的新生就直接进入丙班学习,会在三个月后进行分班考试。    沈翘楚其实还挺想在丙班多学习一段时间的,自己虽然在卢重言教导之下把十三经学完了,却是以大部分是自学有问题问先生的方式学习的,说不定在他没有提问的部分里有理解错误的地方。    因为所有新生都是已经考过童子试的童生,倒也不用担心启蒙问题。十三经的课程实在是很长,即使丙班课上进度很快,将十三经全部讲完也需要三年。因此每年的丙班并不是重新授课,而是接着之前的进度进行,上次沈翘楚来的时候讲到《周易》,而今天则开始讲《周礼》。    每天上午两节课教十三经,每节课一个时辰。下午有一节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中其中之一的课程,还另有史学课、律法课和杂学课。这九种课程每旬轮换一次,休沐那天则不上课。    今天是第一天入学,新老生混杂,又没有进行考试,学生并不是按照成绩次序入座,华容早早在自己旁边给沈翘楚占了一个位置,待新生入场的时候便挥手向他示意。    丙班教员看到新老生呼啦啦嘈杂的抢座位,心中很是看不惯,便清嗓道:“肃静,你们的礼就是这么学的吗?”    这个教员看起来足有五六十岁,须发皆白,面上满是纵横的岁月痕迹。    大部分新生听到这话,都噤声规规矩矩地端正跽坐。虽然唐代已经有了胡床,大楚也通行桌椅大家都习惯垂足而坐,可是在书院这样的地方,还是要跽坐,跽坐最能磨人心性,能忍下来跽坐进学,自然也能不畏寒暑苦读。    不过因为生活习惯的改变,对于坐姿不再要求那么严,也可以趺坐也就是盘腿坐。    老生们看到新生们都小心翼翼的样子,都不免失笑,这蔡教员是平江书院的老教员,虽然面上严厉,却不算严谨,经常糊涂的连谁是谁都认不清,因此这些老生们早就不将这蔡教员的话放在心上。    不过蔡教员虽然有些年纪大了,眼睛和耳朵也慢慢不大好使了,关于礼学方面确是极有研究的,在吴郡也算是权威。    因此老生们虽然笑嘻嘻,坐的也不端正,见蔡教员翻开书本,也都规规矩矩地翻开《周礼》认真跟着学习。    华容也一边做着鬼脸,一边给沈翘楚递上一个蒲团。    沈翘楚将蒲团垫在身下,舒服的轻呼一口气。    教员将书院准备的名册拿出来,念道:“大家即将同窗数载,也是时候互相认识一番,今年我们书院里有五位县试案首,是哪五位站起来给大家看看。”    听了这话,新生老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站起了包括沈翘楚在内的五位新生。    其中与一人看起来比沈翘楚大一两岁,身着锦衣,相貌很是俊俏,跟华容都属于那种能够照亮整间教室的类型。    “张秉生是哪位?”    那锦衣公子应了一声,从容行礼。    “你便是吴县的案首?”    吴县是苏州治下最大的县,比太平县人口不知要多多少,考取案首的难度也大大增加。    张秉生一派光风霁月,虽然被第一个叫到,却丝毫没有窘迫之色,只微笑的点头。    “正是。”    蔡教员虽然眼神不好使了,却也能看清这人的风采气度,只道一声:“善。”便让张秉生坐下了。    沈翘楚暗想:这人姓张,出身吴县,衣着气度又颇为不凡,恐怕便是吴郡张氏子弟。    蔡教员又点了几人,终于轮到沈翘楚。    “这位沈荆沈翘楚同学是太平县的案首,今年六岁,也是我们吴郡多年未有的记录了。”    他的话音刚落,沈翘楚就感到有纷纷视线扎到自己身上,连那张秉生都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沈翘楚毕竟不是真的六岁小儿,面上依旧从容不迫,向先生恭敬行礼之后便坐下了。    接下来蔡教员让每位新生和老生做一番简单的自我介绍,沈翘楚惊讶的发现朱彦也在丙班,看他的样子已经在平江书院横行多年了,却跟华容一样是成绩垫底的学渣。    朱彦和张秉生似乎是旧识,张秉生就坐在朱彦旁边,两人还不时有眼神交流。    想来也难怪,吴郡四姓为在战乱中保全家业多有联姻,只不过顾陆两家交情较深,而朱张两家则彼此更为亲密一些。    自我介绍完毕,沈翘楚期待的课程终于开始,书院教学无外乎三步,第一步——正音,先生会用洛阳官话带着学生将当日课程朗诵一遍,每日晨读时还会有声音雅正的学生带领大家复习一遍。    第二步——正形,大家每人将当天课程抄写一遍,再默写一遍,之后的日子里会随时考察。这点对于已经通过童子试的平江书院学生来说并不算难,因此用时并不多。    第三步——正义,先生将文章意思讲一遍,再讲解一遍东汉大儒郑玄的注和后来名家的正义,并补充各种相关知识。    《周礼》本就是讲载秦以前的社会政治、经济、文化、风俗、礼法诸制,周礼中所记丰富,被蔡教员扩充起来也极有意思。蔡教员虽然讲课没什么条理,天马行空想到哪讲到哪,却着实很有趣。    三礼本身又长又难懂,沈翘楚却因为蔡教员而对《周礼》、《仪礼》和《礼记》产生了兴趣。不止是他,所有新老学子都被蔡教员的课程吸引的入神,不乏面露痴迷之色的学子。    本来他还因为课程开始时老生的无礼而对这平江书院略感失望,想来老生如此,那么这个学院也不过是徒有其名而已,治学并不严谨高明。而眼前沈翘楚则完全被蔡教员的博闻强识所征服了,他就像是大学里德高望重的老教授,能将最枯燥的课程讲成最有趣的课程。    两节课结束,蔡教员宣布在一旬之后将会进行丙班考试,考试成绩关乎到座次。    沈翘楚本以为华容会有些头大,没想到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我早就坐在后面坐习惯了,反正又不是听不清讲课。坐在后面教员都看不清我,岂不美哉。”    华容话音未落,十七就过来一个脑瓜砸在华容头顶:“你休沐回家是不是还想挨家法?”    听了这话,华容鼓起脸,像一个白胖包子一般:“那我有什么办法,我天生就不是这块料。”    上课的时候,书童和伴读会陪在学子旁边负责研磨递水等杂事,因为平江书院要求考取童子试之后才能入学,学费又颇高,有不少学子的亲戚会送自家孩子来做伴读,更有塞钱给寒生只为这旁听的名额的。    沈翘楚也让阿顺留心学习,可是阿顺听得头晕眼花,直道:“少爷,我天生就不是这块料子,只识得字,日后能帮少爷跑跑腿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饶是如此,沈翘楚还是拿不少浅显的书籍给阿顺读,希望能唤起他对读书的兴趣,毕竟只要考到秀才就是有功名的人,日后即使独立出去,也能免除徭役和部分田税,生活无忧。    四人说着,向饭堂走去,饭堂里人熙熙攘攘,倒也没谁注意到沈翘楚和华容与伴读同食这事,毕竟十七本身看起来就很像一个世家公子,而阿顺又是个存在感很低的,只有路过朱彦的时候,朱彦狠狠地向四人翻了个白眼,并向同坐的张秉生不知道说些什么。    其实他说的话,沈翘楚大概都能猜到,他用余光看到张秉生眼中似有不耐闪过,却并没有什么愤慨之色。    下午正是礼学课,不同于十三经中的三礼主要讲的是先秦时代的礼仪礼制,礼学课主要教导的当世进学为官乃至宫廷的一些礼仪,沈翘楚早有方嬷嬷调/教,标准的几乎被蔡教员树为了典型,一同的典型还有张秉生,二人要一遍一遍的做着示范,弄得沈翘楚与张秉生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看着张秉生那张丰神俊秀的脸上也有这样无奈的表情,沈翘楚无端觉得这位吴县案首似乎生动了一些,而不再是有礼而疏离的世家子弟。    因为从小跟着洛阳来的嬷嬷奶娘生活,又有方嬷嬷和卢重言的教导,沈翘楚的洛阳正音几乎是整个丙班中说的最好的,连张秉生都没办法媲美,毕竟他们生长在吴郡,说话间自有一些吴侬软语的温柔,与沉稳重浊的洛阳话到底不同。    除了写字被蔡教员评价为:“勤勉有余,风骨力道不足”之外,沈翘楚几乎成了蔡教员最得意的弟子,当然同为得意弟子的还有张秉生,只是二人的优势互补,很快就被称为丙班双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