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秀红中午下工回到家，没看到孟锐志的身影，心里有些奇怪。凑近他们屋一看，老木门上别了一个锁头，里边早就没了人影。

她疑惑地推推老木门，朝着中间那条缝喊：“锐志、锐志，梅丽、梅丽！”

“奶，你趴在门上干啥？大伯他们早就走了！”几个孙儿打闹着跑进屋里，看到奶奶撅着屁股双手扒着门缝，奇怪地问道。

“啥？他们走了？走去哪里？”方秀红惊讶得差点合不上嘴，该不是一气之下，两个大的抱着两个小的去县城了吧？

她气得狠狠一跺脚，亏他们还说自己没钱了呢，真是净说谎骗她这老婆子！能去县城坐月子，兜里肯定还留着好几十呢！

孟锐志到了县城的租房，小心翼翼地把俩孩子抱回屋里，又轻手轻脚地搀着妻子回屋。家里还剩了一点米，全淘洗了，煮个浓稠的白米粥。院子里有一块大空地，又被划分成租住的四户人家种菜，他们家的那一小块菜地上种了麦菜和番薯。他摘了一把麦菜、挖了几根番薯起来，简单地做了个午饭。

“梅丽，你好好歇着，我回厂子里销假上半天班，今晚从食堂里带饭回来给你。”孟锐志匆匆洗了一把脸走了。

许梅丽听到院子的木门发出长长的咯吱声，知道丈夫走出了院子。她慢慢起身下地，顾不上地面凉，贴着地面探着手摸索，时不时手指弯曲轻敲地面。很快，特别的空洞声响起，指甲顺着缝隙用力一翘，那块地板就被掀开。

一个极其普通的黑色布包很快就被拿出来，许梅丽信手拉过一张小板凳坐下，动作不紧不慢，一层层掀开黑布，最后一张张钱和票出现在她面前。

这是她这几年来辛辛苦苦存下来的。丈夫给的二十块钱，除去必要开销，能剩的只有几毛一块。不过他厂子里每个月都会发各种票，有时候是布票，有时候是粮票，有时候是肉票。她就拿去黑市换成钱，存了起来。当然她也没有全部换完，给自己留了一点，以备不时之需。还有她打临时工的钱，她把收入往少了说，存了不少进来。有时候没找到活儿，就帮邻近的人家做衣服，每件能拿个几毛钱，边角布碎自己还能留着。

她像个小仓鼠一样，一点点囤着这些能让她心安的钱和票，小心翼翼地藏起来，谁也不告诉。

数完了钱，许梅丽心情愉快地把钱放回原处。这些钱和票，她是不会拿出来给丈夫的。她凭能力囤的钱，干嘛要拿出来给他用，谁知道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有钱了，继续大方给方秀红那一大家子撒钱呢？

孟锐志现在只有一个感觉——后悔，他很后悔。他当初怎么就觉得每个月二十块钱很多了呢？

他销完假回到车间，工人们纷纷跟他打趣，得知他新得一对龙凤胎后，羡慕得不得了。“孟组长，到时候你给娃娃们办出月酒，得叫我们一声啊，我们也去沾沾福气！”

看着工友们的羡慕，他心里乐开了花，嘴里忙不迭应着：“那肯定的，到时候让我媳妇炒俩菜，大伙儿上我家吃顿饭去！”

等工友散去，他的笑容慢慢淡去。是的，他突然想起了办酒最重要的条件，那就是有钱在手。现在的他，连一分钱都没有。

还有二十来天，孩子就满月了。刚好赶上工资发完过了一半的日子，房租水费交了，柴米油盐买了，那也没啥钱了。

孟锐志长长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把主意打到了给方秀红的那十五块钱身上。媳妇说得对，丈母娘说得对，在村子里每个月花不了多少钱，那他是不是该减少一点给家里的补贴了呢？

父亲走了十来年，在今天前的每一天，他都真心真意地为那个家付出，付出金钱，付出精力。新房子建了，弟弟长大娶媳妇生孩子了，红妈现在做着最轻松的活儿，不用为挣工分发愁。既然，这样，他是不是也该为自己的小家考虑更多了呢？

*

许兰英出工回来，裤脚处还沾着一些脏垢，头发也因在低矮的牛棚里钻出钻入而变得蓬乱，脸上因出了汗而显得有些油。

“系统006，帮我打开直播间吧，我要直播整理收拾厨房的过程。”许兰英拿着一把铲子，站在厨房里。

系统006沉默了一下，问道：“宿主，你家里有镜子吗？”

许兰英疑惑不解，“直播还要用到镜子？我家里没有买镜子。哎，不对，好像我二嫂有个镜子，要不我借来用用？”

系统006默默把光屏变成镜子模样，立在许兰英面前，痛心疾首道，“宿主啊，人类就是视觉动物，即使是数千年后的未来星球，那里的人类也非常注重颜值。你看看你的装束和打扮，实在是太随意了！”

许兰英看着光洁镜子里映出来的自己——扎成马尾巴的头发已经松乱了，头顶上拱起一块，显得有些突兀。额头和鼻子看上去油腻腻的，好像没有洗脸一般。嘴唇上起了干皮，天太热，她却没怎么喝水。身上穿了最普通的蓝色短袖衬衫和黑色裤子，裤腿还卷到了膝盖处，小腿上沾了污迹也没有清洗干净——她原本想着收拾厨房也会弄脏自己，随意冲洗一下就算了。

她的双颊飘了两抹红，默默地打了水洗脸、冲干净手肘上小腿上的污迹，把头发重新绑好，把裤腿儿放下来，整整有些歪了的领子。

“宿主真好看！”系统006及时来了个彩虹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