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去电咨询德里克先生,他是个优秀又正直的律师……总之不必过于惊慌。”她与莉拉额头相抵,低声安慰道,“别担心,莉拉,我们现在只需要想着如何为父亲举行葬礼——希望那天不会有阳光1。”
“去休息吧,宝贝,要让自己保持充沛的精神。”
一直在停放灵柩的房间待到凌晨,伊丽莎白才独自慢慢地穿越连廊回到自己的卧室。因为莉拉虚弱又悲伤,她的姊妹不得不陪着她直到现在。
庄园里所有钟表都已经关停,伊丽莎白不知道现在的具体时间,只知道庄园里安静得要命。她路过一扇扇敞开的房门和被蒙了黑布的大面镜子,在短暂的徘徊后停住脚步。
那是个新奇的摩登事物,一台电话机2。
伊丽莎白怅惘而静默地站在那个奇形怪状的小东西跟前,用自己苍白的指尖去描摹它的听筒。深夜的连廊除了她空无一人,她站着发了会儿呆,然后慢慢地转动□□,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对面的那个人接起很慢,伊丽莎白在心里默数到三十,才听到自己期望的声音。
“您好?班克罗夫特宅邸。”经过长途传递的话语听起来有些失真,但她还是轻易分辨出那沙沙的电流音中的熟悉嗓音。苏珊娜·班克罗夫特,她在那个中产阶级社区的化名。
伊丽莎白忍不住微笑。这一刻,连她低垂的眉眼和不停颤动的睫毛都显得缱绻非常——她撒娇一般低低地哼了一声,细长漂亮的手指左点右点,不自觉地绕着电话线打着圈儿。
“雪莉。”她像吟唱最浪漫的情诗那样,轻声念诵她的名。
电话的另一端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她的身份,傅施俪下意识地捂住听筒,小声确认:“夫人?老天,您忙碌到现在才有空闲休息吗?!”
她先是汇报了戴维·戴维的最新消息,并确定伊丽莎白一切顺利。随后忧心忡忡的兔子小姐开始唠唠叨叨地责备伊丽莎白丝毫不懂得照顾自己,又抱怨她不肯带她一起去约维尔,接着是一长串的对庄园仆人们低效率的严重不满……
兔子小姐的话多极了,但伊丽莎白一点儿也不觉得烦,她安静地听着那些凶巴巴的“警告”,时不时低声应和保证。
终于,傅施俪结束了她母鸡妈妈一样的殷切叮咛:“您必须要休息了,夫人。请容许我向您道一句晚安……愿您拥有好梦。”
“好的,我贴心的小姐,谢谢你的祝福。”
挂断电话之后,伊丽莎白脸上仍挂着浅淡的微笑。她举着不再有声响的话筒,轻轻地亲吻了它。
“你也是,小姐……今夜有好梦。”
1:西方认为葬礼当天见到阳光是不祥的
2:电话实际是1860年贝尔发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