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今晚就能回来吧，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及晚餐？今天送来的小羊排真是新鲜极了，夫人一定会喜欢……”斑太太小声嘀咕，像是在问傅施俪，又像是无意间的自言自语。

“我猜来得及，如果接下来天气不错的话。”傅施俪垂着头，把手上的饼干残渣仔细地擦拭干净，“我想我不得不告辞了，斑太太，夫人回来后一定疲惫不堪，她需要一个最舒适的环境休息。”

“哦，没错！快去忙吧，宝贝儿，我也该准备炭烤小羊排了，它会鲜嫩多汁，大受欢迎！”

斑太太兴致高昂地拥抱了傅施俪，又给她塞了一大把果仁在围裙口袋里：“拿去吃吧，我的小雪莉，离晚餐还要一会儿呢，加油干！”

“谢谢您，斑太太，我会非常认真的。”傅施俪隔着围裙口袋抚摸那些酥酥脆脆的小果仁，她漂亮的深褐色眼睛下掩在眼睫投映的阴影之下，将重重的心事藏匿其中。

因为突然下起了雨，唐蒂斯家新的主人归来得比预计要晚一些。

“欢迎回来，夫人。”傅施俪为伊丽莎白裹上一条披肩，又接过她极少使用的镶有蓝宝石的手杖：“您想要先用晚餐还是先洗个澡休息一会儿呢？或者一起进行也没关系，今天的主菜是碳烤小羊排，与之相配的红葡萄酒原料是产自Rioja Alta3心脏地带的Tempranillo（丹魄），非常适合细细品鉴。”

伊丽莎白顿了顿，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的安娜就率先发出惊叹，一同迎接主人的女管家安妮夫人立刻盯着她皱起了眉头。

“那么就先吃晚餐吧，我想奔波了一整天，大家都饿极了。去好好休息一会儿吧，可怜的小安娜，你今天可累坏了。”

与其说伊丽莎白是急于填饱肚子，不如说她在找借口帮助安娜逃脱安妮夫人的责备，她们的性格可真是完全合不来……唉，做个居中调停的好主人可真难！

伊丽莎白一边哀叹，一边向客厅走去——那也是用餐的地方。虽然碳烤小羊排听上去还不错，但说真的，我现在只想泡在浴缸里喝上一大杯红酒！

因为某些不如意的原因，伊丽莎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连斑太太精心烹饪的丰盛晚餐都不能让她精神一点。直到用过晚餐，恹恹的女主人瘫在浴缸里，随手接过递来的酒杯时，她才迟钝地发觉了不对。

雪莉，为什么雪莉会在这里！上帝，我怎么会忘记支开她——

真是见、鬼！

她猛地坐直了，填满浴缸的热水发出巨大的“哗啦”声，随着剧烈的动作泼在地上。伊丽莎白听到身后传来的低呼，紧接着是雪莉茫然地询问她是否有什么做得不好。

“没什么，雪莉，没什么……”她缓慢地瘫回原处，却不再像刚才那样放松，全身都充斥着一种奇怪的紧绷感，“只是想起一点事情而已。对了，你能帮我去看看有没有新信件吗？也许它正躺在我的书桌上，我忘记告诉你那很重要而且紧急。”

一个最近用过很多次的借口，她每次都认真照做，十分有效。

傅施俪在伊丽莎白身后眨眨眼，不紧不慢地掬起一捧水淋在她肩头：“可是谁来照顾您呢，夫人？尤其您还喝了酒，这时独处是很危险的。”

“安娜会照看我——我是说，她不会介意暂时代替你一会儿，这个时间她还不会休息。”伊丽莎白心烦意乱，“去吧，亲……雪莉，去把那封信取回来，它真的很重要。”

“……按照您的意愿，夫人。”

纤细的背影安静离去。

“你来得真及时，雪莉，我正想着看完它就睡觉呢。谢谢，和安娜一起回去休息吧。”伊丽莎白接过信件，随意地翻看。她已经换好亚麻睡袍端坐在床头，一边忙碌了一整天的安娜几乎要站着打瞌睡，傅施俪一时不知如何作想。

找到这封信很艰难。负责打扫书房的清洁女工头昏眼花，毫不起眼的信封被她随意夹在书籍中，傅施俪把她从床铺上揪起来才问出信件的下落。

这好像不是今天的新信件……年迈的清洁女工含糊地嘟囔。

“那真是太好啦，夫人。那么，愿您好梦。”片刻沉默之后，傅施俪像往常一样地欠一欠身，退出了起居室。黯淡的烛光下，不要说伊丽莎白和有点粗心又困极了的安娜，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手指细微的颤抖。

一切都是真的，她正在被缓慢地抛弃。

没有原因地。

1：愚人节是从19世纪开始在西方兴起流行的民间节日，并未被任何国家认定为法定节日。在这一天，玩笑只能开到中午12点之前，这是约定俗成的严格规矩

2：维多利亚女王出生于1840年11月21日的长女维多利亚公主殿下（Her Royal Highhe Princess Victoria），此时已被授予“长公主”（The Princess Royal）的称号，多见于君主的长女

3：Rioja Alta上里奥哈，西班牙安达卢西亚自治区阿尔梅里亚省里奥哈区的一部分，是具有得天独厚的葡萄种植以及顶级葡萄酒酿制环境的地区。里奥哈分为上里奥哈（Rioja Alta）、下里奥哈（Rioja Baja）和里奥哈阿拉维萨（Rioja Alavesa），一般来说上里奥哈和里奥哈阿拉维萨出产的葡萄酒要比下里奥哈的葡萄酒更为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