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穆国公府也不怎么好,看着所有人忿忿不平的模样。姜老太爷更是避着七窍玲珑心的二孙女走,唯恐让人知道真相,那他还不得被生吃活剥了。他不是非要与所有人反着来,只是他先为当今太傅,后为明泽太子太师,两代帝师,姜家己是荣耀至极。所以在他的长子掌北营五万驻军时,就立马“告老还乡”。次子这些年外放,若非他一直压着,按理来说以次子的功绩早该成为一部之首了。
原本两年前就该回京了,二孙女要成亲,当爹的总不好不在。谁知郑家老太爷突然仙去,婚事自然搁置下来,索性便叫他再平调几年。
姜老太爷叹了口气,为这事老妻没少和他闹。可他能怎么办,长子手握五万兵马,妻族也太过强大,实在是太惹眼了。哪怕他退下来,可圣上让长孙在锦阳关领兵,其意昭然若揭,这样的情况下,姜家其他人就不宜处在高位。
他倒不是怕功高震主,惹圣上猜疑,反而正是因为圣上用人不疑,姜家就更该注意检省自身。不能给圣上招黑,让百官以为圣上识人不清。君王贤德有容忍雅量是一回事,但身为臣子,无论如何都不该失了本份,辜负了圣恩。
大琞文臣武将泾渭分明,而姜家这么多年文武兼并还能在朝上屹立不倒,靠的就是帝王宠信。为什么历代帝王如此信任姜家?因为姜家知进退,不站队,不党附,不揽权,绝对效忠帝王。也只会效忠帝王!这也是姜家传家之本。
他总不能告诉家里人,穆国公府己是皇恩浩荡,别说再出个国母,连王妃都不可能。这么说,罢明了是要放弃五孙女的意思,不说旁的,只说定国公府那儿就过不去。他虽不怵萧家,但现在穆国公府正值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比起他爹的苦难来,姜秉显得轻松多了。他的夫人萧氏远在陕州,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他又常在军营练兵,只是心中难免觉得对不起女儿。
府上沉重的气息并未影响到姜棽,此刻她正在与丫鬟兴致勃勃的参考选哪处院子好。祖父己经发话,二婶母他们回来是直接搬到西边的澄心园,府上便有不少空旷的院子。
几个丫鬟叽叽喳喳地讨论“梨笙院不错,清新宜人。”“棠梨居也不错。”“还有云裳院,碧落院”……
姜棽笑吟吟地看着,这几个是姐姐新给她的丫鬟。青茉性情稳重,青若武功高强,青萝活泼逗喜,要是青雪青苹回来就更好了。
正想着,便传来声音“姑娘,奴婢回来了,”姜棽起身望去,正是青雪他们。可姜棽并不感觉高兴,因为——陶奶娘,这个前世她视作亲母,却伤她最深的人也回来了。从亲缘的角度来说,姜棽并不恨她,亲生子与她这个外人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可做为主子,她这儿却再也容不下她!她能重活一次是上天给予的恩德,姜棽不打算伤了福气,因此只道:“奶娘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回去颐养天年,享享儿孙福了。”
话音一落,陶奶娘大惊失色,直接跪了下来。问道:“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不管五姑娘如何责罚,奴婢都认,只求五姑娘别赶奴婢走。”
你做错了什么?那我前世待你那般好,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姜棽拼尽全力压下苦痛,语气温和,轻轻开口:“奶娘这些年也是辛苦,我会给让姐姐你支二百两银子,这些钱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你的东西也可尽数带走。”
时下,二两银子己经够普一名普通百姓一年的嚼用了,二百两银子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然而,见识过穆国公府的富贵,陶奶娘如何看得上这区区二百两银子。正要开口求情,姜棽却己不耐烦了,给青若使了个眼色,青若立马上前把陶奶娘“扶”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把她带去了常青院。
陶奶娘是被打发走了,屋里的气氛却也不复之前的和谐,略显凝滞。但架不住青萝讨喜,不一会儿便逗得大家喜笑颜开。
对姜槿而言,奶娘就只是个奴婢而己,银货两讫罢了。所以姜槿看着眼前的陶奶娘,非但不觉得自家妹妹有问题,反倒觉得这奴婢心大了。
做大户人家的奶娘,如果能得小主子依赖,能得到许多好处。有的人对奶娘比亲娘还好,甚至有的奶娘心大,还想拿捏主子。
她早就因为妹妹对这奴婢太过亲近,而心生不满了,而那不满自然是冲陶奶娘去的。
总之,姜槿想料理陶奶娘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如今送上门来的好机会,哪会放过。唯恐妹妹反悔,忙令人给陶奶娘“收拾”好东西,到账房支二百两银子。
陶奶娘还想反抗,姜槿只说了句:“嬷嬷的儿子可真有出息。”
陶奶娘立刻如霜打的茄子,没了精气神。陶奶娘内心一片惶然,果然,二姑娘还是知道了吧。
看着陶奶娘的样子,姜槿冷笑,一个奴才能有多大出息。还不是这当娘的本事好!原本她是不想把那点子事放眼里的,大户人家奶娘的通病,不是只有陶奶娘一个人有。若为着这事把陶奶娘撵出去,只怕会伤了她与棽棽的姐妹情份。
她真正在乎的还是棽棽对陶奶娘比对大伯母还要眷恋!亲近奶娘不是大问题,可胜过亲母便是大不妥了。
生恩不如养恩大?姜槿嗤之以鼻,奶娘不过是一份工作罢了,拿钱办事不是应该的吗?一声奶娘而己,还真有人把自己当亲娘使了。有奶就是娘这种事,她可不希望发生在穆国公府。
明儿,不,今儿就去跟祖母建议,以后小主子的奶娘不能低于三个。宁可多费些银钱了事,总好过费心。
处理了一根心刺,姜槿只觉得浑身舒坦。
而远在出云观的萧氏只觉得摊上了一件麻烦事,简直不能更倒霉。
女儿的病好了,她开心。可是看着眼前的人她只觉得被雷劈了。
萧氏觉得她就不是离京了三日,而是三十年。否则这人的话,她怎么就听不明白。
不靠谱——这是萧氏唯一的想法,狸猫换太子就算了,可她听着这意思,他们还想要瞒天过海!而且这事还是他们一致决定的?公爹和婆母年纪大了,或许有点儿糊涂。她能理解,可旁人难道也不懂事?不说这样做对那位真正的侄女公不公平,七姑娘以后的婚事就是一个难题!
而且她现在动身去陕州,那谁去接二弟妹她们?一家子妇孺,谁能放得下心。
再说陕州那么大!便是一个小地方,十三年过去,物换星移,沧海桑田的,也许人已经不在陕州了,她究竟要去哪儿“接”人?萧氏心中叫苦连天,可看着眼前公爹的亲信。萧氏被赶鸭子上架,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事情太过天马行空,所以直到人走了,萧氏也没有回过神来。才不上一会儿,姜槿就传了信来,或许是因为受的打击太多,萧氏这会儿看着二侄女信中的事虽然觉得麻烦多余,却也不是不能接受。
萧氏哀叹一声,便令潘嬷嬷收拾行装。顺便还要写几封信出去,想想都觉得糟心。
这会儿姜老太师也觉得挺糟心,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千辛万苦避开了二孙女,但神情微妙看着眼前的太子殿下。储君也是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能避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