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呼喊响彻整座山峦,雪崩只在顷刻之间。
大雪掩盖了整个山底,甚至掩埋了谋杀殷栩生的那群人,殷栩生死里逃生,却再也没有寻到殷律的下落。
很多年后,他才在山脚下的泥土里挖出了一片带血的布衣。
因此殷栩生登基后,就将殷律立为皇后,为殷律建立衣冠冢,将其置于殷栩生皇室陵墓的中心。
只等百年之后两个人合葬。
将连父族姓氏都不知为何的私生子追封为后,殷栩生的这一举动引起了很多大臣的不满。
但殷栩生不惧,因此他在登基大典上,借封后的机会,将已忍耐许久的乱臣贼子趁机诛杀,以绝后患。
登基当天,大雪落了多久,宫殿前的鲜血就流了多久。
新朝才立,以儆效尤。
殷栩生和衣而眠。
血液中信引香的灼热让他好像回到了那年冬夜,殷律还把他圈在怀里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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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聿在睡梦中感觉到了很浅的信引香,是坤洚的信引味道。
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信引的浓稠度越来越高,被信引香包裹的感觉也越来越清晰。
但是信引的香气并不重,闻起来很淡。商聿并不能区分出这是什么味道,只能从他丰富的药理知识中察觉到,这是淡淡的花香。
是一种或许知名或许不知名的花的混合。
商聿有些奇怪。
南殷的皇宫里仆从基本上都是和元,以服侍身为乾离或者坤洚的皇室。偏殿这里只是离殷栩生的书房很近,距离殷栩生的寝宫其实还有一段距离,离殷栩生的后宫更远。
怎么会有坤洚的味道?
莫非是有人觉醒?
商聿微微想要起身,却一不小心撕裂了伤口。房间里弥漫着的他的信引香味道更加浓烈,很快就压过了那淡淡的花香。
但也只是片刻的功夫,很快,他的信引味道就和那不小心传来的信引相互交融。坤洚的花香坠落在商聿的伤口处,想要迫不及待地往里面钻,夺取商聿的信引以缓解渴望。
越来越多的坤洚信引扑面而来,商聿身形一震。
他立刻坐了起来,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守卫聚集的声音,火把照亮了偏殿的殿门。
商敛这时候也醒了过来:“殿下,怎么了?”
“你去看看外面是什么事情。”商聿说。
商敛赶忙出去,询问了几句之后,他才回来:“殿下,是有个仆从突然觉醒,导致宫中守卫的乾离大批量被迫进入燎原期,发生了意外。”
“坤洚突然觉醒?”商聿疑惑。
皇宫不比民间,无论是仆从还是贵族都是有专门的医师来调养的。但凡到了觉醒年龄的少男少女,都是会被送入专门的觉醒殿内圈养起来,除了和元不能面见任何人。
在宫中自由行走或者是能够不受约束的仆从,要么是距离觉醒时间还远,要么就是已经觉醒结束能够留在宫中继续为皇室服务,怎么可能任由觉醒期的少年在宫中乱走?
宫中的侍卫和暗卫大都为乾离,乾离的力量大能力强,但也容易受到坤洚的影响。他们必须离坤洚居住的寝宫很远,与坤洚所居住的地方不会有任何往来。
因此今晚的事情,很蹊跷。
倒像是有人故意将坤洚藏在宫殿之中,结果坤洚的雨露期没有控制好,导致了夜里的混乱。
“我也觉得很蹊跷。”商敛说,“这种事情应该惊动不了南殷的皇帝吧?结果刚刚我出门,正对上南殷的皇帝。他好像就宿在了这个偏殿不远的地方。”
“嗯?”商聿没有想到。
“是的。”商敛说,“他看样子一夜未睡,衣服穿得整齐,只披了一层大氅。如果说他这么晚还在批阅奏折的话,也难怪南殷能够统一大陆了。”
商聿重新坐回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殿下累了就继续睡吧,我……”商敛的话音未落,门外却突然传来守卫的声音。
“请问商聿公子睡了吗?陛下传唤。”
“你去开门吧。”商聿咳嗽了一声。
商敛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将门打开。站在门外的,正是仿佛一夜未眠的殷栩生。
殷栩生仍穿着与晚宴样式相似的玄黑色龙袍。他的眼角略微泛红,好像什么脆弱的东西被打破,看起来竟然还有些落寞。
商聿的心揪了起来。
殷栩生跨入偏殿,身边只跟随着今晚为他诊治过的陈太医,剩余的人都守在了门外。
一时间,屋内火光大亮。
陈太医走上前,问:“商聿皇子今晚可有什么不适?”
商聿恭敬地回答:“不曾有。”
陈太医停顿片刻,而后继续问:“那商聿皇子可曾闻到过什么不一样的香味?”
商聿如实回答:“似乎是有坤洚的信引香味。”
殷栩生的脸色不变,倒是陈太医谨慎相待。
陈太医看了眼殷栩生,似乎是想从他脸上得到什么许可。
殷栩生抿唇不语,神思沉静。
而后陈太医说:“请殿下暂且服用下这枚药丸。该坤洚正处于雨露期,怕是会冲撞了殿下。”
商敛警铃大作,刚想要阻止,就被商聿拦住。
商聿恭敬地接过了药丸,对殷栩生的方向鞠躬道:“谢陛下。”
然后他不假思索,就着清水一饮而尽。
殷栩生盯着商聿好一会儿,商聿乌黑的发披散下来,冷白的脸仍没有颜色,好似白色的宣纸上晕开了墨色。
他恭敬地拜会,言辞之间不曾有任何一点错处。
殷栩生甩袖而去。
陈太医又嘱咐了商聿几句,就也紧跟着离开。
等到门外的火光逐渐消失,夜色缓缓笼罩偏殿,一切都归于沉寂之后,商敛才非常生气地问了句:“主子,您就不怕他们给您下毒吗?”
商聿却仍望着殷栩生离开的方向,轻笑了一声:“再毒,能有我体内这毒厉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