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结束了?」
弗雷恩不觉得克蕾奥诺亚她们对自己的检查和询问,有多么蛮横无礼,但他反问的时候,语气仍微微嘲弄。
他恰如其分地扮演了一个一无所知的,从睡梦中被吵醒的角色。
因为绕着他的人的动作多少带着点歉意,如履薄冰,那么自己应该要表现的无礼一些,蛮横一些,不然就背离了别人的预期。
他也没什么别的好做的。
卫兵已经发现,说出自己遭到袭击除了把事情搅的更乱,没有其他结果。
「好的,那么检查完毕。」
年轻的男性退开,他的视线便正好对准在稍远处落座的克蕾奥诺亚。她的眼眶下残留着浅浅的黑色眼圈,连同阴影一起映照在脸上,比起之前,更显疲惫。
「那么,我可以继续休息了吗?」
弗雷恩把淡蓝色的被子向上提了一点,他的下半身仍然在被单以下,虽然内心深处略有不安,但他还是希望能够得到跟被子的颜色一样单纯的答案。
克蕾奥诺亚的坐姿略微塌陷,听到这个问题,她也朝这里看了过来,眼里的不解一闪而过,仿若错觉:「如果你坚持的话,当然,没问题。只不过,有人想趁着这个机会提出一些建议。」
弗雷恩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松开了一点手,被子的边缘便倒在了自己的腰上。
而克蕾奥诺亚凝望着地板,缓缓开口。
据她所说,有人对目前的这个意外情况比弗雷恩本人还要关心,关切,认为有必要做出更妥当的安排,但如果他坚持一切照旧也行。但一切的前提是他要来这里和弗雷恩亲自见面,亲眼确认。
「找我确认?」
「对,你是客人,很多事情都可以顺着您的意来。」克蕾奥诺亚的身体虽然还在下陷,但她的背部已经绷紧,如同正在转的发条,在松手的一刹那就会开始动,「如果你愿意,一切你都可以商量着来做。」
「不用,太麻烦了。」
她点点头,身上发条被反着转了几圈:「是吗,但你还要亲口对格兰特将军把这件事讲明白。」
格兰特将军?这个名字让弗雷恩觉得很陌生:「谁?格兰特将军?」
克蕾奥诺亚张开嘴,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一道洪亮的,陌生的声音骤然从没有关紧的门边传来,两人的交谈被猝然打断。
「是在下。」
对话被突然打断,弗雷恩从心底涌起一股浅层的负面情感。但这负面情感又一下子被他自己所抑制住,化作「野心家」这个概念,而非虚无的,无法捉摸的情感。
抬头看过去的时候,仔细看那是谁,弗雷恩才发现,他就是那几个重要角色之一。
格兰特将军,那么,这就是他的名字,现在能够近距离的单个观察。自己坐着,而他站着,所以自己看他的时候需要抬头,这很自然。但即使是弗雷恩站着,而格兰特将军坐着,他可能还是要抬起头,才能对上她的视线。
格兰特将军的鬓须是泥土般的暗棕色,紧紧贴着下巴和脸,没怎么刮过,内凹的眼眶和外现的鼻梁,让他的脸显出很深的立体感。至于穿着,与克蕾奥诺亚身上淡蓝不同,是黑色的衬衫,镶着金边。
弗雷恩也没有见过的印象。
格兰特将军咳了一声,右手轻轻锤击自己的胸口:「我是特里奥帝国的格兰特将军,这么晚打扰,深感抱歉,弗雷恩先生。」
弗雷恩朝克蕾奥诺亚快速地瞥了一眼,后者吞下口水,连带着整个下颚也被微微牵动,一瞬间,咬牙切齿,但又迅速换上一副礼貌的微笑,迎着门口的方向。
他的手向腰间伸了过去,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穿着的是睡袍,没有口袋。
「不用在意,恐怕这也是因为你们都很关心我。」
弗雷恩的态度微微热忱了一点,他不想让格兰特将军留下自己被斯坦普斯王国极大影响,或者操控的印象,虽然实际上,很可能就是如此,或者已经发生。
「时间也不早了,客套话就不必讲了。」克蕾奥诺亚微微抬起自己的手,挡在自己面前,「不过,这番交谈恐怕并不能持续太久,毕竟现在很晚。」
「当然,当然,我会考虑到弗雷恩先生的身体状况。不过从现在来看,他还很精神。」
克蕾奥诺亚摆出有些露骨的,不赞同的表情摇摇头,但也只到了这个地步,她缓缓的从椅子上起身,领着其他的卫兵,离开了弗雷恩的卧房。
弗雷恩觉得,恐怕最多也就是退到门口。
临走时,带上了他的门。
看着关上的门,格兰特将军的眉毛微微一跳。身上萦绕着的那股威压感也以微妙的方式为之一变,仿佛下一瞬间就会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个酒囊,痛饮一口。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
「真是一团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