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问题。」
「当然……为什么?明明只有一次机会。」
「时针指向最高点,一两也只有两次。」克蕾奥诺亚回过头,看着悬在墙上的黄铜色外壳的时钟,「而且这是零时。」
「零时?」
她轻轻摇着手指。弗雷恩朝着那边看了一眼,以最高点为准,最短的针划过了六分之一,而最长的黑色指针,刚过最高处,在向右飞速旋转。
「你现在见到的不是开头,而是结尾。就像你的召唤,对你而言,就是最长的三根指针重合在最高处。往后,咯噔一下,一天就开始了,崭新的一天。这一瞬间,对你来说,是个开始,也什么过去可言。看到的只有秒针团团乱转,仿佛没法对准。」
他有些预想到,克蕾奥诺亚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但对我们来说,不是这样。这一瞬间是过去一天的结束,是一如既往的,是过去延续下去的一天。一切都聚合向一个地点。然后,时侯一到——冲锋!零时已到,攻击发起。是的,所有人都是战士,聚合在一起,等待攻击发起的零时……」
她眯着眼,除了她的声音之外,这里很安静:「你的出现就是最后对准的秒针。而在此之前,我们对此准备很多,所以格兰特将军不会被这种简单的问题难倒。为了这一瞬间的零时,所做的准备可不只有几个小时,现在虽然秒针转的快,但终究是秒针而已。无论是昨天的笼络,还是今天的限制,都是无关紧要的秒针。」
弗雷恩倒想,对他来说,现在正是零时。
准备行动的零时。
他没有回答,而是从克蕾奥诺亚那里接过仪式用剑,虽然从情感上,和理性上来说,自己都用不着武器,只用依靠对话——因为并不会有什么真正的危险,但是,他想这么做。
接下来的危险不会小。
单纯因为自己不能够作为依靠,必须依靠武器。
克蕾奥诺亚看到了他的动作,但也没什么反应,一笑而过。因为她没法意识到弗雷恩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没法想到弗雷恩突然开始发难。
「你是谁?」
弗雷恩扶着墙,面若冰霜。
「你这是什么问题?我是谁?」
克蕾奥诺亚没有反应过来,重复了一遍。
「不要装傻,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他努力用自己的话语,不断制造出更大的压力,其中一部分,就是适当的云山雾罩,「如果我的出现是零点,一切安排都只可能是在零点后,而非零点前。」
他的说法有些弯弯绕,克蕾奥诺亚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没有理解。
「我还记得,克蕾奥诺亚公主昨天晚上见到我清醒之后,在我开口之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我介绍格兰特将军。以及,当时脸上不情不愿却情非得已的表情。」
一边说着,弗雷恩一边放慢语速,他必须要确定,每一个字,句子中的每一个字都能让克蕾奥诺亚听得清清楚楚,也要让她能够反应过来,自己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的眼神向下跳了一下,张开嘴,没有回话。
弗雷恩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克蕾奥诺亚当时的反应绝对不是欣然把格兰特介绍给他,而是非常迫不得已——人已经等在外面,没法避开。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绝对没有串通一气。
「如果那时候你们真的有了计划,关于夜谈的人,也不会随便做主。按你的说法,你的控制力没有强到能无视他,而他也肯定不会释然地放手,换上一个在他走后被你叫来的人。而且是一个没有为他说什么好话的角色。这一切明显是意外,还没有通过气。」
弗雷恩顺着自己的思路向下推演,同时小心的避免自己在说话的时候,流露出多少站在他们那边的意味。
「所以你们两个达成某种程度的一致,最早也就是在你们离开我的房间之后。但这样的话,有很多事情就很不正常。」
「那你就断定我不是克蕾奥诺亚了吗?」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裹挟着怒意,「有机会吗?」
「有。」
弗雷恩无视压力,仍然孤注一掷。
「就在刚才,只有我一个人,什么都看不见。」
「但怎么可能知道你不会发现……」
她说到这里,迎上弗雷恩的目光,噤口不言。
虽然看上去还是很生气,但恢复了些理智,所以没有继续闹笑话。
第一次之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什么都看不见的迷雾,只有一个手,握住我。」
「但你确定不是我握住你的吗?」
「如果是你,当然是,如果是克蕾奥诺亚王女,未必。我看不见。」
他在最后几个字上,咬重了音。
克蕾奥诺亚的眼珠开始打转,冷静了下来,现在这个时候,诉诸情感没什么用,换上了冷彻的语调。
「那我本来待在哪里?」
她的这句询问没精打采,仿佛问出来之后就意识到了答案。
「许多穿着铠甲的人。」
某种角度上,这些都是隐形人,即使看到了,也会像没有看到一样,对这些习惯在众人簇拥的人来说,更是这样,而他虽然有心,视角太差,没法详细确认,也没法回忆。
「不可能,我几乎立刻抓住了你,即使是别人,也没有换衣服的时间。」
的确,现在和在露台上看到的一样,但也不是不能解释。
「我无法确定,说不定有哪种魔法?」
「没那么方便。」
克蕾奥诺亚回答强硬,但眼下,谁也无法说服谁,她很明显也明白这一点。
缺乏证据,没法现在给出来的证据。
只有他们两个,没有旁证。
「所以有可能,从理论上完全有可能,你们今天的安排也不是不能解释。」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又渐渐小下去,他能看到自己的推断中的几处漏洞,有几处可以回击,是他主动露出来的破绽。
克蕾奥诺亚半眯着眼,虽然她的声音冷静了下来,但表情明显不服气。
似乎还有很多想要说的,弗雷恩也在思考。
最明显的漏洞的就是安排的时间,紧张到过分,而早上起来之后,她和格兰特就没有私下的交流,但把所有的一切安排在短短的一夜内并不可能。至少完全不是在理论上上可以否定的。
但这个只是模棱两可的事情,没法达成一致,利益的交换和协调,理论上只用很短的时间就行。而话锋一转,往下进一步倒是个不错的选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