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路边稍作停留。
法伊下了马车,一路颠簸,让她背部隐隐作痛,可以的话,她想和别人一起,「咻」地一声传送过来,而非在马车上摇摇晃晃,让自己头昏脑涨,一直带着的眼镜都不得不收回,思考速度也下降五个百分点。
不过她没有选择。
弗雷恩没法用传送魔法,只能走陆路,而他要走陆路,罗斯也就要一起过来,而罗斯一起过来,法伊就不得不跟上。所以到最后,她无法在莉亚的研究室里拖延到最后一天,必须一开始就踏上这漫漫长路——至少对她而言。
同行的人很多,比预想中多上不少,认识的面孔固然有,但不认识的面孔更多。
「只是停一会而已,这么急吗?」
驾驶着她坐的马车的人,比她长上五六岁,接触不多,也记不住名字。他提起缰绳,勒紧马腹,白色鬃毛的马,提起蹄子不耐烦地在地上蹭了两三下,尾巴也轻轻甩动。
「坐太久了,的确要活动下,而且我又问了这么多无聊的问题。」
弗雷恩拉开门,他的声音隔着头盔有些模糊,回音很重。不过法伊早就习惯。
「不无聊……就是很外行。」
她也不讳言。
这个回答激起一阵笑声。
其他马车都有些距离,也有些冷淡,所以笑声是马车夫那边传出来的。
「让我不问个外行的问题,也很难。还是说你学了大半辈子的东西我两三周就能掌握?」
「不可能。」
「那不就行了。」
话虽如此,几乎是日以继夜的补课还是让她有些无聊。
尽管如此,这也是消磨时间的唯一方法,除了回答他一路上提出的各种疑问,剩下的就是关于魔法做出尽可能系统的讲解,后者更沉闷无趣。
弗雷恩一边和马车夫打了个招呼,一边走下马车,往路边走了走,眺望着远处的城市。
「我们到了雷斯特领吗?」
「早就到了,这是雷斯特领地的核心,安纽斯。」
「安纽斯啊……」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站了一会,一只脚踏在石头上,微微昂着头,配合上没过脚踝的浅草,看上去就像哪里的雕像般:「也难怪你想看看,似乎挺有趣的。」
难怪自己想看,虽然自己没有戴眼镜,看不清细节,但壮阔的气势呼之欲出。
从远处来看,很壮观,即使身处平原,整个城市也仿佛建在山上,最中间的大概是领主的宅邸,最突出,即使隔了这么远,也很显眼。远远的看去,其他建筑一环一环的凹陷下去,直至最外,才延伸成平地。
「挺有层次感。」
「我倒觉得,浑然一体。」
法伊没有回答的兴趣,眯着眼多看了一会,轮廓却始终不太清晰,又懒得翻找眼镜。她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回了马车。
马车重新动起来之后,叮叮当当,响动很大,法伊压低声音,趁着弗雷恩发问之前先开口——她实在是不想再陷入到细节中去,或者说,不想陷入到自己不感兴趣的细节中去:「我说,过去了之后,我不至于在领主的宅邸里闷上两周,直到你把你想要的道具制好吧?」
「两周是指他们的制作时间吗?」
「当然。」
「我想不会。」弗雷恩也压低自己的声音,在背景嘈杂的情况下,尤其难听清,「我的意思是,这两周我必须每天都要去亲眼看着他们吗?」
「不这样的话,怎么能够确定能否用得上?」
法伊不以为然,但没有等来预料之中的反驳,她抬起头,即使隔着头盔,也能感觉得到沉默之下,弗雷恩嘲讽的灰色眼眸。
「但对我来说,有区别吗?如果是单纯的欲望,什么直接在天空飞行啊,或者必中之枪,这些才是终极目标吧,其他的一切都是半成品。」
「这些都做不到。」法伊禁不住抱怨,一边支吾地呻吟。
这也是她这几天最头疼的一点,魔法是科学,不是玄学,它有着自己的界限,自己做得到的,做不到的事情,内里也有严密的逻辑和复杂的构造。但弗雷恩却始终距离理解其中的道理差一些层次,只能说,接受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魔法。
对弗雷恩而言,魔法现阶段勉强算得上环境,但是远远称不上一种武器,当他主动要提出用魔法做些什么时,想做的事情,却忍不住让人发笑。
现在这些也是自己理应笑出来的,在空中飞,必中之抢,如果随随便便就能够学习到,应用想必会很广阔,前景很好,但太困难了,和像他一样直接免疫大部分魔法的影响一样困难,难以实现,至少难以作为一个整体实现。
「我知道,这些做不到,所以我想我大概没有天天守在一旁的必要。只要是能用的工具就行。」
法伊觉得自己有些听出弗雷恩的弦外之音,却又无法确定,不禁盘算其有多少可能,意识到自己都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时时,微微将其提高:「其实还是有的,不然你用不了,或者直接伤害到你,都有可能。」
「即使是那些做过很多遍的道具?」
「那些做过很多遍的大概没问题,但你要这种吗?」
法伊狐疑地看着他,这几天他的思考方式差异尤其之大,让她已经很头痛了,她不怎么能够想象他循规蹈矩地亦步亦趋,满足于别人做过的道具。
即使这是种保守的策略,也不符合他的风格。
「我要。」
「但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