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星历2446年,图兰星。
民用航船降落在破破烂烂的首都星港,航船门打开的瞬间一串国骂顺着风飘出来,在图兰星充满雾霾的天空回荡。
“图兰星……港……已……到达,请各位……旅客……带好随身……物品……”电子音像上个世纪即将报废的磁带,发出令人难受的杂音。
一对夫妻挡在航船门口对骂,内容从昨晚谁吃了最后一块肉到十年前丈夫骗她结婚的假金戒指,像老太太的裹脚布一般滔滔不绝,航船配备的导航员对此场景早就见怪不怪,穿着制服倚在一旁无聊得剔指甲。
乘客有老有少,仿佛都没看到舱门口的大战,各自懒洋洋地起身。抠脚大汉撕下最后一块脚皮,把充满汗臭味的脚重新塞回鞋里;头发花白的老人往舱板上吐了口浓痰,又用脚碾去;十几岁的小孩眼珠子溜来溜去,趁人不注意抠走了头顶最后一颗照明石……
眼看两夫妻有升级到动手的趋势,导航员翻了翻白眼,正准备让随船机器人过来把两人丢下去,飞船最后一排座位上突然站起一个人径直走向对骂夫妻的方向。
“劳驾,让让。”那人很高,穿一件卫衣,黑色兜帽遮住了大部分脸部轮廓,声线听起来倒是意外的年轻,带着股不耐烦的劲儿。
此时他攥着中年男的手腕,语气森森:“乖乖地给我下船,再吵就把你丢下去。”
中年男目光游移几秒,在看到还未完全降下的安全护栏后又有了底气,满脸凶神恶煞:“我们两口子吵架关你屁——哎呦卧草草草草!”不等威风一秒,中年男的脸立马疼成了皱皮橘子,年轻人捏着他手腕的手指骤然收紧,任凭他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
刚刚还一副不死不休的女人愣了几秒,随即扑上去,夹着黑泥的指甲挠上兜帽男的脸。
导航员朝门口迈的脚步又收了回去。
这种事儿在图兰星的各个角落每天都在上演,与其期待近乎瘫痪的警察院,不如吃瓜看戏,让他们自己解决。
“啧,不知道死老头到底怎么想的,居然让我来这种破地方实习。”年轻人低声咕哝一句,像是终于耐心告磬般,捏着中年男手腕的手臂骤然发力,不等吃瓜群众看清,人已经被扔到护栏外,“噗通”一声坠地。
接着又是一声,女人也被扔了下去,肥硕的身躯压得她丈夫“嗷”地叫唤,彻底没了声儿。
“哎你站住!”导航员从目瞪口呆中惊醒,指着完全没有被唤醒的安全护栏,一连串结巴:“你你你你——”
“哦,你说这个啊。”年轻人转过身,露出一张轮廓深刻俊美的脸,说出的话却不那么美妙:“实话实说,你们图兰星的智能系统有够薄弱的,建议花钱升级一下,否则海盗打过来只需要一秒,就Boom——了!“
年轻人做了个爆炸的手势转身离开,导航员望着他的背影双手捂胸,气得快要撅过去。
多好看的脸,怎么就长了张这么损的嘴呢。
穿着靴子的脚从中年夫妻的身上跨过,鞋底印着某个令人眼熟的logo。
如果这对夫妻居住的星球稍微不那么与联邦星系脱轨,就该知道那是帝国第一军校荣誉毕业生才能拥有的徽章。
飞鸟自荆棘的缠绕中挣脱,冲向被星云点缀的夜空。
人类,一直在仰望星空。
*
今天是兰卡学院开学的日子。作为曾经的第一学府,兰卡学院的校址大到可以囊括一整个小镇,事实上在几百年的岁月磨砺中,它也的确从充满学术气息的学府演变成为了一座处处充满生活气息的小镇,校园内随处可见印着“万能开锁王”“人工智能家政服务”“启航教育”等字样的led灯广告,据说都是因为工资太低不够养家糊口,学校的教授们纷纷干起了副业。
坐落门口的校碑上摊晒着被褥,沉硬泛黄的棉絮盖住了“仰望星空”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公交车像风烛残年的老头子,“吱嘎”一声放出一群十几岁的年轻孩子,又带着“包治不孕不育”的巨幅海报消失在陈旧的街角。
校门口支着一顶凉篷,上面写着“新生报到处”的字样,凉篷底下的躺椅靠着一个二十来岁的男生,见有人来了一骨碌爬起来干活。
“新生吧,先填表,填完去西边宿舍楼占床位,之后爱干嘛干嘛去啊。”
“你问什么时候上课?”
“你是黎教授那个专业吧,他去资源星挖矿了,具体什么时候回来——诺,这是他通讯号,你自己联系。”
林恒手脚麻利,没几下就把新生盘顺了,正想喝口水收工,余光瞥到身边站了个人:“哎呦卧槽,你从哪冒出来的!”
他擦了擦嘴,拧上杯盖后才定睛看了看面前的人。
嗯,个高腿长,气场两米八,新一届校草没跑了。
林恒是只不折不扣的颜狗,最初的惊魂未定过后立马扬起笑脸:“嗨,你也是报到的学生吧,过来填张表,师兄带你去选宿舍。”
他嘴上说着话,眼睛却在打量面前的年轻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