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着震惊往下看，顾千言被后面的字秀得头皮发满。

“千言吾妻，知你不识字。莫急。三月后必归。语留。”

心累。知道她不识字，还写什么？

还吾妻……

无力地抽出那张宣纸打算烧掉，顾千言又被宣纸上那股淡淡的茶香晃了神。

真奢侈。

善心大发地将宣纸折好，揣进怀里，顾千言发现信下那张宣纸更有意思。

那张纸上倒是没写什么字，只是画了一张画像。

画像的笔法说不上精进，但那线条却是极为细腻。

啧啧啧。

端详着纸上那蜷在被窝里的人影，顾千言不禁扬起唇角。

想不到那丫头竟是个有心人！

利落地将那画像也折好收进怀里，顾千言索性举着烛台继续往下看。

……

第一张。

“十月四日。小雨。千言于院中扫叶。”

第二张。

“十月七日。千言于院中扫叶。”

第三张。

“十月二十四日。千言于院中扫叶。”

……

一连看了三十张，顾千言有些视觉疲劳。

虽然进寺后，她一直在扫院子，但有必要记得这么频繁吗？

草草翻过几张进入十二月后的“扫雪”，顾千言毫无耐性地翻到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

“十二月十七日。千言于寺内成吾妻。”

……

啊，肝疼。

看完魏明语的“日记体”告白，顾千言由衷的肝疼。

若她当真是小孩子还好说，正是因她早已过了天真浪漫的年岁，才觉得那一沓厚厚的墨字情真意长。

那小丫头真喜欢她么？

对着烛火眨眨眼，顾千言想到四字——“来日方长”。

嗨。想那么多干嘛，那丫头都下山了。

扬唇摇摇头，顾千言将繁乱的宣纸理了理，又钻回被窝和周公约会。

睡到自然醒是幸福的事情。尤其是不用干活的时候。

奉天寺住持的格言是“不劳者不得食”，躲到魏明语的小院，完全就是闭着眼也可是食。

尝着魏府秘制的虾仁粥，顾千言一面命婢子将昨日理好的宣纸拿去山下装裱，一面尝试让婢子做点油炸鬼。

豆浆、油条、虾仁粥……简直是顾千言前世最爱的搭配。

“是。”

将顾千言视作当家主母，婢子自是依令而行。

除此，婢子将山下送来的布册呈与顾千言，弯眉道：“主子说，小主在寺中半载，并未添置衣衫。如今旧岁将辞，理应做些新衣，方才趁小主的身份……这册中是魏家店铺新制的布匹，小主可随意勾选。”

“选多少？”顾千言对做衣服这种事没概念。

“这……”婢子与顾千言眨眨眼，“主子说，全凭小主心意。若是小主喜欢，全选了也无妨……”

“口气不小。”顾千言忍俊不禁，“看你主不过十岁上下，若是我多选了，她又如何与魏府上下交代？”

“婢子不敢妄言。”

婢子跪到了地上，顾千言叹口气，把册子递回给婢子。

“你替我选吧。”

“小主？”没料到会如此顾千言会如此行事，婢子眨眨眼，轻声道，“不知小主喜欢什么颜色？”

“有什么？”

“黧、黎、靛、翠、赭、杏……”

婢子如数家珍，顾千言血压有点高。别说选，这些颜色她听着都够呛。

“你看着选吧。”

拒绝陷入颜色的迷途，顾千言吐了口浊气，选择穿鞋去屋外赏雪。

说是赏，不过是为了配合身上这副打扮。

掐金斗篷、镂花手炉、狐毛短靴……

若不是手心一直传来暖意，顾千言当真不敢信翻身来得这么快。

只是，雪景终究有看厌的一天。

当着顾千言连续看了三日雪，院中的婢子已经为她备好了行程——换到寺中的高处去看。

“依你。”没拒绝婢子的提议，顾千言打算孤身前往，与她奉药的婢子却给她派了四个跟班。

一个拎食盒，一个备香薰，一个带茶具，一个与她打伞。

“是不是太奢侈了？”顾千言在出院门前回头看，却闻院内婢子连声娇笑。

“小主且安心去。这般准备，若是与主子听去，还会怪罪婢子侍奉不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