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在意叶添宝说什么,张盘走近叶添宝,余光打量安安静静坐在门口的人,惊疑不定:“添宝,你妹,咋好像没那么傻了?”
其余人齐齐转移目光。
“她……”
“这事不急。”叶竹仰脸扫过众人,眼底闪烁冰雪的晶莹,“哪位是鲁婶子?咱们先解决赔偿的事,再说其他。”
鲁氏被点醒,站直身体,警惕地看着她,“你要咋解决?我可先说了,一个子都不能少!”
叶竹微微一笑,缓缓道:“鲁婶子……”微微歪头,“我头被砸了,而且原本我就是傻的,很多事情记不住,我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怎么把你家大林子衣服弄破,又有谁看到,还要麻烦你给我说一遍。”
“想来,鲁婶子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鲁氏睨她一眼,“昨天下午我家大林子偷偷穿上新衣裳溜出去,晚上回来看到我就跑,我抓住他一看,原来新衣裳多了一个大窟窿!我抓住他细问,他一五一十都跟我交代了,傍晚那会儿他跟他哥在枣河边玩,叶傻妞你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看到他的新衣裳眼馋得不行就要动手抢,我家大林子不给你,你气得把他推到地上,新衣裳就这样刮破了!”
“我家大盘子大林子两个人都这样说,这回你知道了吧!”
叶添宝皱眉看张盘兄弟,扎两个小揪揪,套着肥大旧棉袄的叶小草一脸急色。
叶竹没几分血色的脸上笑容更深,“鲁婶子,我觉得,或许你该回去再好好问问。”
“好好”两个字,咬得清晰悠长。
“啥意思?”鲁氏死死盯着她,“臭丫头,你也敢赖账?”
叶竹笑容越发亲和,“鲁婶子,你想哪儿去了?只不过我家土墙昨天中午被雪压塌,我的头被砸破,后来躺床上再没起来过,我下午应该没那个时间和力气跑出去,就为抢一件穿不上的新衣裳。”
鲁氏:“你……”
叶竹从善如流接过:“我没撒谎,叶添宝和小草都能替我作证,而且墙倒了动静太大,隔壁家婶子还过来看了。”
鲁氏扭头看隔壁家的一家五口,中年妇人点头,“鲁嫂子,我昨天中午亲眼见着了,小竹这姑娘被土坷垃砸得一脸血,咋可能下午还能出去嘛!”
叶添宝怒气瞬间爆发,提起拳头冲过去,“张盘!枉我把你当兄弟,你跟你弟栽赃我妹?”
张盘连连后退,摆手:“兄弟,我也不知道啊,是我弟让我帮他作证的,你也知道叶傻妞她经常闯祸,我咋知道这事不是她干的呀!”
叶添宝再回头,张林已经溜得没影。
村民们忍不住指点江山,指指点点,鲁氏脸色再也挂不住,眼睛滴溜溜转一圈,大喝一声:“狗崽子!你给老娘站住,看老娘今天咋收拾你?”
鲁氏才抬脚,叶竹单手撑住额头,闭了闭眼:“鲁婶子……”
鲁氏收回脚,笑:“啊?喊婶子干啥呢?”
叶竹虚弱一笑,“道歉就不必了。”
鲁氏:“?”
“你是长辈,我是晚辈,就算你冤枉了我,我也活该受着,怎么能让长辈给晚辈道歉呢?怪就怪我是个傻子,任人欺凌不知还手,嘴笨不知道解释!怪就怪我无父无母,让你连个说理的人都找不到!怪就怪我命苦家贫,连一件穿不上的新衣裳都是好的,以致于让你产生误会!”
“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两个儿子他们还都是个孩子,您千万别打他们!”
鲁氏被挤兑得脸色忽青忽紫,五颜六色。
“鲁嫂子,你也该好好管管两个儿子了,过年张盘都快十五了吧,都能娶媳妇了,咋还这么不着调呢!”
“你看人家小竹多可怜,病成啥样了还被你逼得爬起来,坐在门口那风一吹身子就晃悠,说两句得喘个半天,完了你一句道歉都没有,大家伙说说这合适吗?”
“必须不合适呀!这事要是传出去,人家还不得说你张家人品不好,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以后人家咋看你张家呀?你家两儿子还娶不娶媳妇儿啦?”
叶竹软绵绵站起来,伸手搭在叶小草肩头,虚弱无力道:“真的不用,我怎么配……”
“你配!你当然配!就你最配!”鲁氏眼睛始终看地上,嘴皮子贼麻溜,“大侄女,今儿个是婶子错怪你了!回头婶子就好好收拾家里那两个狗崽子!”
说完,脚下生风跑了。
鲁氏跑了,其他人没跑,看着叶竹的眼神如同看到珍稀动物,叶竹进了屋议论声仍没停歇,反而越来越多。
“叶家傻妞被土坷垃砸聪明啦?”
“我觉得像被脏东西那啥了,咱们可得离她家远着点,省得倒了霉。”
一位右手缺了小指的矮妇人却道:“你们这些小媳妇嫁过来才几年所以不知道,叶竹小的时候,可不知道有多聪明多招人稀罕,后来意外撞到头,这才傻的。这回雪大压倒墙,叶竹又被砸了,聪明回来也说得过去,肯定不是啥脏东西!”
屋外冷风呼呼地刮,冷厉得堪比刮骨刀,旁人的话语断断续续吹进来。
叶竹躺在由被褥和衣裳裹成的被窝里,望着破败的屋顶,极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