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与荷花的大惊失色,伍容俭像早料到了似的,只抬手摸了下脸颊的位置,恍然间叹了口气:“没事,回家再说。” 瞧着他这平静的模样,荷花被感染着也冷静了许多,可还是忍不住侧目去瞧少年的脸颊。只见要比前几日白皙了许多的下颚上,潮红一片,细看似乎还有些细小的疹子正迅速冒头。荷花心中急切,脚步也跟着快起来,片刻之间就到了伍容俭家。 “婶子!”荷花三步并作两步就进了灶间,看着于氏就急着开口:“婶子,你快瞧瞧大郎脸上是如何了!” 于氏一听,急得登时就从小杌子上起了身,脚步直冲荷花身后的伍容俭而去,一看见他的脸,那于氏松了口气一般,抬手就拍了一下伍容俭的肩膀:“怎地又贪嘴了?” 伍容俭这时候倒是露出一些不好意思来,只撇了撇嘴道:“实在是有些饿了。” “该! 受着吧。”于氏又瞪了伍容俭一眼,转头冲着还一脸迷茫的荷花说道:“你别着急,这小子自小就有个毛病,这一吃红薯,脸上就出疹子,不过也没别的事,过两三日就褪了。”说罢又颇恼怒地拍了伍容俭一下就又去灶间热饭去了。 荷花瞧着眼前脸色有些潮红的少年,突然明白了,这伍容俭竟是个对红薯过敏的,她忽然就有些慌乱,本是好心,却累得他要出疹子。 “对不住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荷花低着头呐呐道,不敢抬头看伍容俭。 “是我贪嘴。”伍容俭回的坦然,半响又补充了一句道,“不关你的事。” 真不关她的事吗?荷花闷闷想道,若不是她自作主张地买了这鬼扯的状元烤红薯,又直眉楞眼地塞给伍容俭,一脸不由分说还眼带希冀地盯着他吃下那红薯,他才不会明知要出疹子还要吃着这倒霉红薯吧。 夏荷花越想越愧疚,只觉得这伍家的灶间都待不下去了,磨磨蹭蹭地就想往外走,谁知那伍容俭眼风一扫,正瞧见这小寡妇一脸泫然欲泣地样子就想往外逃。 “你昨日说的赚钱的法子,”伍容俭突然开口问道,看着那女子终于停下了向外逃窜的脚步,朝这边看过来,他才开口接下去,“可是要做冰?” 果然这话一说完,荷花脸上的沮丧之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难得遇个知己的欣喜:“你也想到了?” “嗯,我在书上瞧见过。”伍容俭答道。 荷花一边高兴一边感叹,没穿越之前她一直觉得现代人之于古人那是要聪明的多也先进的多的,但是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她深切的感觉到,古人们的智商一点也不比她这个现代人差,若是他们生活在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肯定也要比她夏苗苗过的好。 荷花又一摸身边的包袱,笑嘻嘻说道:“那个改日再商议,我又想到个生钱的法子呢。” 不能输!赌上现代人的尊严! 她走到个桌子边上,麻利的摊开了包袱,露出了那一包被分的清清楚楚的鸭毛和鸭绒,又一脸得色地瞧着伍容俭。他心里好笑,想到她跟前瞧瞧她又搞什么名堂,可这乍一看一堆鸭毛,他也没了声响,那边厢于氏热好了稀饭,也擦了手走了过来。 “荷花,你这是要做啥?”于氏也是一脸疑问,“这如何能生钱?” “我原先听过一种说法,若是把这鸭子的绒毛填在衣服里,那可比只装了棉絮的袄子暖和的多呢。”荷花一边说一边拿起那绒毛给于氏母子二人看,“你们瞧这绒毛,鸭子们能在水里也不湿身,大冬天的也热烘烘的就是靠的这层绒毛。” 那于氏将信将疑地拿起那绒毛又放到油灯底下仔细瞅着:“抓在手里倒也觉得挺暖和,只是这绒毛细软,不像棉花,填进袄子里那不都顺着棉布上的缝隙飞了?” “婶子你说得对,”荷花眼睛晶晶亮,“所以我们得在袄子里头衬一层更细的里子,兜住了这绒毛。” 伍容俭在一旁听着又突然插嘴道:“若是能将里子分成一小块一小块来装着绒毛,岂不是更容易装填?衣裳也比较平整。” 荷花此刻是真心臣服于那伍容俭的脑袋瓜子,真切感受到了二人智商上的鸿沟。她酸溜溜地心想,也就是她见过羽绒服才有这般想法,若伍容俭是穿越过来的,现在指不定能造个发电厂出来了。 她一边收拢绒毛一边说道:“你这个想法很不错啊伍大郎。” 于氏不顾这二人的言语之间的玄机,一边摸那绒毛一边问道:“往日竟没注意过这绒毛,可这绒这般轻柔,做一件衣裳那得要多少。” 荷花这还是有些了解的,连忙解释道:“咱们这里子里不能光填绒毛,还要加一些长一些的鸭毛,这样即能撑起衣裳,又能给这些绒绒毛呀提供些彭起来的地方,那更暖和 。我大约算了一下,这是六只鸭子的绒,有一两多一些,若是做一件半身的薄绒服,我看十五六只鸭子的绒毛差不够就够了。” “噫,那也是不少。”于氏掰着指头盘算着。 “是不少,婶子,我想着,今日这些绒毛,咱们能不能做个暖袖来?我好拿去给人相看。”荷花边说边比划。 这就相当于做个样品,先试试这东西究竟在这地方有没有人能接受。那暖袖又叫手笼,是江南这边人家冬天里常备的东西,多是用棉絮做里,棉布做套的直筒状的短袖,从两边能把手伸进去取暖。 “暖袖好做,我这就找布去。”那于氏听明白了荷花的意思,就急不可耐地要去找布料开始做活了,边说就边出了灶间往东屋去了。 这灶间又剩下荷花和伍容俭二人,此刻的荷花还沉浸在立马要做出羽绒服来的喜庆劲里,已经把刚才对伍容俭满心的愧疚抛到脑后去了。她只小心拢着那绒毛,把这包袱放在灶火边上,借着那热乎劲,想再把这绒毛烘干一些。 那伍容俭瞧着这小女子脸上刚才的可怜相一点也瞧不见了,这才去取了热好的稀饭来,招呼她吃饭。 荷花正坐下来要吃,这才想到竟是没看见伍小妹,边端碗边问道:“小妹呢?今儿怎么没瞧见她。” “阿静她身子不好,平时里歇的早。”伍容俭喝完了嘴里的稀饭,才开口回答。 “阿静?小妹叫阿静吗?” “嗯,我父亲起的。”他顿了一顿,又补充道,“静以修身,俭以养德,我兄妹二人的名字皆取于此。” 荷花听了这话又扭头去看伍容俭,灶间油灯昏暗,少年表情带了一丝怅然,那怅然里不知是想念亡父占的多,还是没能继承亡父遗志继续读书的遗憾占的多。 荷花咂摸着嘴里的高粱米,心里忽然就沉甸甸起来。 “明年,我一定叫你...”荷花的豪言壮语还没说完,她突然就听见一阵熟悉的叽叽喳喳的争吵声 。 “木门子木门子 !你瞧那东边院子里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有个影子!” “老槐树你老眼昏花吧,别吵着我看大郎。” “嘘 ! 真有 !你看啊 !那不是那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