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狗?”荷花还没反应过来。 “黑狗。”伍容俭边说边笑,眉眼都成了一弯月牙儿,可荷花看得一头雾水,又怕是少年受了气在说什么胡话,她又小心翼翼问道:“黑狗是什么?要拿来辟邪吗?” 这回没等伍容俭回答,店里的另个伙计叫王大才的,手里正抱着一条毛茸茸的小黑狗,从后间掀帘子进来了。 “哟?今日怎的来的这样早?”王大才笑嘻嘻地说道:“容俭说得是这狗吧,刚刚又跑进后边库里翻腾去了。” 他说着话又凑到荷花身边:“小娘子你若是能再早一些,能看到一场好戏呢。那真是两恶霸欲欺农家子搬来救兵,少年郎引圣人之言兵不血刃! ” 荷花听得好笑:“您这说书呢?” 王大才嘿嘿一乐,接着说道:“我就爱看画本子,小娘子若是识字我给你推荐些画本子...” 王大才越说越激动,大有遇见同好之兴奋,说着狗也不管了,就要上手去拉荷花给她看自己私藏的画本子,可连荷花的衣裳边都没碰到呢,就被站在旁边的少年郎一把捉住了手腕。 “昨日到的诗集还没整理完,老板来了仔细挨骂。”伍容俭眉眼弯弯的可爱模样早已经不见踪影,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冷淡,这么肃着脸一说话,那王大才还真有点怕他,只得讪讪地收回了要拉荷花的手,把那小黑狗递给伍容俭就脚底生风的去后间了。 王大才耍了一通活宝,倒也叫荷花把刚才的事儿明白了七八分,她一直知道伍容俭他老爹上过学堂,是做过学问的,但是她以为伍老爹就算教,也只是能教伍容俭识得几个字,没想到这少年竟是个有天赋的,只半年非系统的教学,伍容俭已经将四书理解了个七七八八了。 荷花正在想七想八的,伍容俭怀里那小黑狗突然汪的叫了一声,荷花笑道:“怎么突然要养狗?” 伍容俭看着怀里毛茸茸的小东西,一双圆溜溜湿漉漉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荷花,他拍了一下这小狗的头道:“这狗前些日子就在书铺周围晃悠,应该是个没主的。” 他只说到这里没再说了,毕竟他修的是程朱理学,读的是圣人之道,要是跟荷花说他觉得这小黑狗是他的吉祥物,会不会显得自己太迷信,不太符合他的儒生形象。 荷花可没读出伍容俭心里那么多弯弯绕,既然想养那就养呗,她也摸了一下狗头,只觉得掌心暖烘烘软绵绵的,摸的她心里一片柔软。 “你今日怎么来的这般早?”伍容俭问道。 “哦,我是来看成衣铺子的。”荷花这才想起今日的目的来,她伸手一摸身边的包袱,将那羽绒暖袖拿了出来,一脸献宝的表情递给了伍容俭。 “你瞧瞧,婶子的手艺是不是没的说。” 伍容俭接过暖袖只觉得轻柔异常,再一摸暖袖里头,只觉得暖烘烘的要比棉花舒适的多,他思考片刻说道:“不远处有家叫花秀庄的成衣铺子,卖的东西据说是上等货,不知他接不接寄卖的活计。” “哎,我得了空去问问,若是能成,得了银子咱们对半分。”荷花看日头已经老高了,怕那卤味店快要开张,寻思着先去店里,“时候不早,我得去上工了,我先拿与我们老板娘瞧瞧,之前答应过她。” “嗯,”伍容俭顿了片刻又说道,“晌午饭可吃了?” “还没呢,我等会去路上买一些罢。”荷花还真是忘了这事。 伍容俭转身去了柜台里头,把狗放下了地,又从柜台下头他平日带的包袱里,掏出了一盒四四方方的东西走了过来。 待他走的近些,荷花才看清那四四方方的竟是个油纸包的点心的盒子。 “我们老板早上发与我们的,”伍容俭伸手将那点心盒子递过来,见着荷花一脸惊诧,他像是劝又像是辩解一般,瓮声瓮气地说道:“里头是云片糕,说是甜的很,我不爱吃甜的,还有一盒我回家带给小妹,这盒你拿去吃吧。” 荷花抬头瞧他,他脸上红潮未褪,不知是昨夜的红薯还是今日的云片糕惹的。 “当真不爱吃甜的?”荷花笑得狡黠。 也是怪了,那伍容俭一本正经一脸平静的时候,一个眼风扫过来,她就能心里打个突,可若是他比平时的冷冰冰暖上那么一点点的话,荷花就立刻作死般的打蛇随棍上,十分喜欢逗这少年。 “嗯。”伍容俭也瞧出来荷花这使坏一般的表情,只嗯了一声不再说话,脸上又仿佛从春风换了冬风一般,冻上了。 “哦。”荷花不敢造次,只乖乖接过点心盒子,低着头想说些感谢的话来。那柜台里头的小黑狗正把头伸出来好奇地盯着这俩人,舌头一吐冲着荷花竟露出个露出四颗狗牙的灿烂微笑来,荷花心下一软,也冲着小狗一笑。 “多谢点心。”荷花冲着伍容俭点点头,还想说着旁的话,那书铺子里已经来了客人,伍容俭也冲她点点头就招呼客人去了。 荷花又看了那小狗子一眼,这才出了书铺的门往卤肉店去了。 到卤肉店的时候,熊老板已经在擦洗柜台准备迎客了,见着荷花来了先放下了手里的抹布,朝荷花悄悄招了招手。 待荷花走近,熊老板鬼鬼祟祟地压低声音说道:“老板娘生气啦!” 说罢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若不是冲着荷花,怕是要伸手拍拍胸脯顺气呢,荷花笑道:“老板你做错什么事啦?” “不是我,我没有,别瞎说。”熊老板顺顺气道,“还不是那个王三的媳妇,成天的嘴上没个好话,今天早上我家夫人和她一起去逛成衣铺子,成巧遇见了王家二小姐。那王三媳妇为了捧那二小姐的臭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愣是把我家夫人从头到脚批评一通,还说我家夫人这棉袄穿的厚重蠢笨,整个一个肥硕的人熊 ! ” 荷花心里了然,这就是这个朝代小资产阶级妇人们的战争,夫家家底薄了一分,衣裳料子差了一分,身子上下丰腴了一分这都是她们的死穴,若是被人点出,那就是在别的妇人面前丢了面子,秦氏又是个要强的,冲天怒气把熊老板都给吓坏了。 “你小心一点呀,莫被她撒了火气。”熊老板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荷花忍着笑意向熊老板道了谢,就往后院去了,一脚踏进那拱门,就感受到了空气里的硝烟之气。 只见秦氏棉袄也不穿了,罩衣空空荡荡地挂在身上,让人看着都冷,她脸色铁青的抓着手炉,那手劲像是把那手炉当成王三媳妇的脖颈一般。 “老板娘...” 秦氏猛地转头,那眼光像刀子一般“噌”地甩过来。 荷花悄悄咽了一口口水:“我有法子叫您找回脸面。” 秦氏听了脸上一喜:“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