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狗子咬出来的。” 荷花此刻双眼湿润又闪个不停,手指下意识的绞在一起,那小黑狗正从土屋里摇头晃脑地溜达出来,见了荷花这副样子,竟然迈开小短腿猛扑在她的小腿上,身后的尾巴摇的像是要起飞。 伍容俭一低头抓了狗子的后脖颈,抱在怀里。 “回家吧。” 伍容俭没再问下去,她那副样子,活像怀里做了坏事怕挨他骂的小黑狗,若她有尾巴恐怕是要比小黑狗摇的还要起劲。既然有难言之隐,他也就不再问了。 荷花瞧伍容俭的神色,知道他是看出点什么,心里更是忐忑,只得屏声静气默默跟在他后头回了伍家小院。一进院子,只东屋里透着亮。 “这事别跟我娘说了。”伍容俭压低声音说道。 “哎,我省得。” 荷花进了东屋就瞧见于氏在油灯底下,拿着剪子还在裁那布料。眼神似乎是有些不大好了,于氏头低得狠,眼睛几乎要贴在布料上。 “婶子,明早再做吧。” 于氏听见荷花说话才抬起头来,“哟,闺女要歇了吧,你看我,昏头昏脑的忘了时辰。”于氏说着就收拾布料,“我这样子大概也裁好了,明日应该就能做成,后日你正好拿与那贵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股掩不住的喜气,整个人都鲜活了许多,荷花嘴角含笑也跟着帮忙拾掇,只字未提刚才的那场闹剧。 第二天一早,于氏早早就起了床,简单做了饭之后就拿着料子,和小妹去西屋里一齐开工了。荷花跟着起了床,正在灶间准备吃饭呢,一扭身就看见了正要进来的伍容俭。 荷花愣了一瞬才想起来他今日是不用去书铺子了,这可是第一次这么大早上瞧见他。 “来吃饭吧。” “嗯。” 这是他们俩今天清早全部的对话。 说来也怪,二人昨夜虽是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可现如今的感觉就像是一起做了件不可说的坏事似的,完全没有昨夜出了恶气的畅快。荷花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腹诽,一定是因为正在院子里喂狗的那位脸太冷了才让二人陷入尴尬,这正要上学堂的伍大郎是不是叛逆期啊,这般阴晴不定的怕是学前综合症。 荷花坐在灶边想七想八的,一边盘算着东边的小院。她如今和伍长青一家是彻底翻了脸了,这牛首村又没有她的耕地,左看右看往后是没住在牛首村的必要了,况且... 伍容俭过几日就要上学去了,以后回村也不能同路了,虽然他们二人路上话不多,可真是失了这么一个同伴,她觉得日日都走的山路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她托着下巴,又做了一个决定。等那羽绒服得了银子,就找找西令镇可有出租的屋子,她要搬家!可不在这乌烟瘴气的牛首村待着了,往后离那伍长青家越远越好。 伍容俭喂完了小黑狗,稍稍回头看了一眼,灶间坐的女子桃腮泛出一抹浅粉,小手托着下巴不知想什么出了神,眼睛亮亮嘴角弯弯,瞧她这样子他不知怎地想起那日的云片糕来,甜的很。 他清了清嗓子终于开了口:“东边的院子还要收拾吗?” 这一声终于打破了荷花的出神,她眼睛一转看向伍容俭,脸上笑意微敛。 “不收拾了,我打算进城住。” 伍容俭听了这话倒是一怔,他之前一直在想若他去读书,家里母亲妹妹的无人照应可怎么办,还有.....他一想着叫她一个人走那擦黑的山路,还是......有些担心啊。 荷花如今这一番话倒是点醒了他。和吴叔一起做的窗纸当时已经得了二两银子的定金,那纸质量极好,供的又是颇有口碑的商行,想必将来那窗纸卖起来,还会有不少银钱进账,虽说还买不起镇里的院子,但是租一个也是够了。 “好,”他也下了决定,“我这几日就去找找可有租赁的院子。” “啊?太麻烦你了吧,”荷花还没反应过来那少年做了什么决定,“哎呦这怎么好意思呀。” 看着荷花那有点受宠若惊的害羞样子,伍容俭嘴里的“不是给你找”,硬生生叫他给咽了下去。 “这几日无事。”他口气一改,低头说道。 荷花听了这话简直要给大郎鞠躬了,毕竟她如今在西令镇还是两眼一抹黑,每天除了上工的时间再去找租赁的屋子,不知道要找到几时。伍家大郎在她眼中迅速从一个叛逆期的学前少年,变成了一个古道热肠的模范邻居 ! 她起身又给那伍容俭道谢,又是承诺若是找着了一定给他报酬,一点也没注意好邻居脸上的古怪表情。 道完谢,又瞧了于氏和小妹的进度之后,夏荷花心满意足地就向镇里上工去了。美滋滋的夏荷花一点也没注意,她身后,有个后生一直远远的跟着她。 这后生,正是伍家老三伍松明。 昨天一夜,伍长青一家都没睡好,李氏被气的躺在床上哀哀叫,伍长青一袋接着一袋的旱烟抽,伍松柏则是拿着笔战战兢兢的写着伍容俭的“丑事”。 一直写了一晚上,伍松柏的罪状堪堪写好,主要是为了怕别人认出他的笔迹,他愣是改了自己的下笔习惯,歪七扭八的写出好几页来。 随后一家人又商量了许久如何送给那长丰秀才公,最后决定叫伍松明亲自跑一趟西令镇。 伍松明怀里揣着这封信,心里有千斤重。伍容俭和他岁数差不了多少,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泥巴,能有这个读书的机会,他也知道,伍容俭是真的不容易。这么一封罪状送出去,不管是何结果,那秀才公的心里肯定会对伍容俭有所厌弃,若是真累得伍容俭无书可读...... 伍松明正在犹豫的当间,听见后边有脚步声,他下意识地就躲在了村口的大树后头,这一瞧,竟是要去镇上的夏荷花。 她今日似乎是特别高兴,连步子都比平时轻快了许多。伍松明又望了望荷花来的方向,正是那伍容俭的家。 他抓了抓怀里的信,不再犹豫了。 荷花可没注意到身后有个人跟了她一路,一到那卤肉店,就看着老板娘秦氏旁边还站着个穿着月白色绸缎褙子的妇人。 秦氏一瞧见荷花来了,连忙兴奋地朝她招手。 “哎,荷花快来 ! 生意来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