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海听了如何等得,忙忙的教人带路也赶了过来。他素知林家人向来子嗣上有些艰难,自黛玉成婚之后,不免也有些担忧,且孔嘉并无父母兄弟,想来也是盼子嗣的心盛,只怕黛玉的身子不争气,便是夫妻情深,只恐日久天长也终究有些妨碍。
如今黛玉竟如此之快的有了身孕,倒教如海也大喜过望,只想赶紧回家拜一拜林家列祖列宗保佑。只是想起一事,心里难免有些不安,说了几句话,便教醉墨服侍黛玉且歇息一会,自己同孔嘉使个眼色,两人走到院子里头小声说话。
孔嘉早已知道自己这位岳丈大人远非面上瞧着那般省事,只是听他说了几句,也觉得有些芒刺在背,四下看时,因着是站在院子中间,四周也并无下人往来,便低声道,“若是箭在弦上,那便不得不发了。小婿虽无甚大能,也愿意赔您老将这出戏唱完。只是玉儿身子娇弱,如今又有了身孕,须得有妥当人服侍才好。我那府里您是知道的,终究时日尚短,人手也不大充足。若是去您老府上。。。”
说着便顿了一顿。林如海道,“我那里自然也不妥当。倒不如趁着今日这事出来,留她在这里住几日罢。别人也倒罢了,大舅兄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况且这府里管家的是你凤嫂子,倒比别人更妥当些。”
孔嘉也沉吟了片刻,道,“您老说的是。”
如海便自去前头寻贾赦说话,只道,“玉儿打小也是在先老太太跟前长大的,如今老人家去了,自然该是比照着小一辈守孝的。偏她方才诊出了身孕,来回颠簸倒教我有些放心不下,只是如今这府里正是忙乱的时候,若是她在这里暂住几日,又怕添乱。”
贾赦这些年在外头历练的早已耳聪目明,闻弦歌而知雅意,遂笑道,“这是说的哪里的话。玉儿原是我的亲外甥女,又是在我们跟前看着长大的,和这府里的姑娘也没甚么分别了。既如此,便教她在这边住些时日罢了。”说着便命人去给邢夫人传话。
凤姐得了邢夫人的话,心里先微微的觉得有些诧异,只是一时又想不起来,低头忖度了半日,便道,“如今老太太这事出来,别处都是忙乱的很,不如还教妹妹去住原先那个院子罢。”邢夫人也无别话,外头婆子传话出去,如海也便点头,和孔嘉告辞自去。
黛玉原是心有七窍的,虽不说甚么,心里却是存了些疑惑,不免有些忧郁之色。凤姐把里头的差事都分派毕了,心里也有些放不下她,忙着赶过来瞧时,见黛玉正坐在窗前出神,便道,“如今这天还冷得很,妹妹又是有身子的人,莫要坐在这风口上才是。”
一面拉着黛玉的手一道坐在炕上,问她晚上吃了多少。黛玉只说尚好,凤姐便道,“妹妹不必唬我,方才在外头我已问过小丫头子了,说是端上来的菜动的甚少。都是我想的不周到,妹妹如今身子重,那些厨娘做的口味也未必合适,我已吩咐了小月,明儿一早她就过来妹妹这里,她那手艺妹妹是知道的,况且当年我怀着芾儿的时候,都是她一手服侍饭食的,极是妥当。”
‘黛玉忙道不必。凤姐道,“咱们至亲骨肉,何必客套。”
一面使眼色教丫头们都出去,方低声道,“妹妹是个最聪明的人,只是有时难免想得多些,却也不必。他们男人在外头原是该操心的,不是说甚么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况且林姑父和我那妹夫都是难得明白的人,妹妹何必放心不下。”
黛玉心里微微一凛,只抬头看一眼凤姐,道,“凤姐姐,我也知晓父亲既然命我留在这府里,自然有他的道理。舅父舅母肯留下我,我也是十分感激 的,只是,委实有些放心不下。”
凤姐道“妹妹只管放心好生将养身子,外头的事,自有你表哥他们。我每日得了空,就过来和妹妹说说话,若是得了外头的信儿,也必定先来和妹妹说一声的。”
黛玉点点头应了。凤姐忙了这一日,也觉得乏了,出来自回屋去,平儿早命备下了温温的杏仁茶,亲自端了上来,又服侍换了衣裳,道,“这一日奶奶也是累的狠了,亏得那些东西提前都预备下了,还能省些事。”
凤姐喝了口茶,道,“老太太是有福的人,一辈子过得称心如意,如今没了自然也是肯庇佑咱们的。----你二爷可回来了么?”
平儿道,“老爷和二爷三爷都报了丁忧,如今都在前头,想是快回来了。”
说话间外头小丫头子道,”“二爷回来了!”一面打起帘子,果然贾琏脚步匆匆,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