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大声点,野猪就能被激怒,马上追过来啦。”
“疯子。”莉茜娅咬咬牙,转身抱着蛇就准备跑,却见向来对她阴阳怪气的少女眨了眨湖绿色眼睛。
“是你侍女让我过来的,这样吧,蛇给我,我引开野猪,你去找骑士队的求救。”
莉西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地望着她,颤抖着苍白的唇瓣:“珍宁姐姐?你……”
“别废话,快走。”甄一宁懒得维持笑容,翻了个白眼,直接抢过她手里的黑蛇。
等莉茜娅的脚步声迅速消失在草野间,甄一宁抓起地上的螺号,根据曾经上拟声课的记忆,模仿出虎啸声。
在那声音被放大前,她把螺号朝野猪掷过去。
霎时间,反复放大的虎啸声响彻山林,四面八方地逼近,野猪冲刺的动作生生顿住,惊疑不定地左顾右盼,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冲过来。
甄一宁可不管它,她用上自己最大的速度,转身往回跑。
野猪刨了刨螺号,意识到它完全没有危险后,瞬间被激怒,发疯似的朝甄一宁追过来。
速度之快,当它冲到甄一宁刚刚站立的位置时,刹时就被隐匿在草丛里的钢丝勒住绊倒。
甄一宁回头望向躺在地上直哼哼的野猪,试探着拿一根长棍敲了敲它脑袋。
锋利的钢丝几乎勒进它的前腿肉里,血溅了一地,它已经彻底站不起来了。
甄一宁怜悯地拍拍它,真可怜,撞上了女主角。
计算着烤五花的一百种吃法,她捡起八宝箱,却感到指尖阴嗖嗖的,像是被什么黏腻冰凉的东西缠上了。
哦,差点忘了金手指。
甄一宁垂眸,对上一双绿莹莹的竖瞳。
黑蛇很通灵性,以为她救了它,它傲娇地扬起头,懒洋洋地吐蛇信子,一副“老子就委屈让你摸一摸”的样子。
甄一宁微微一笑,捏着它的七寸,快而准地掐住蛇头。
“听说你很厉害?”
动物都对危险有天然的敏感,更何况是失忆的黑暗神,那条蛇瞬间炸毛,张口就要咬上甄一宁的手腕,她却瞬间换了副面孔。
“你咬我,我救了你你居然咬我……”
黑蛇:……??
甄一宁掐着脚步声过来的时间,快速抬头,双肩微颤,眼眶发红:“可算赶过来了,莉西娅,你知不知道……你救的是条毒蛇,你再慢点,我就被它咬死了。”
莉西娅领着骑士队的人匆匆赶过来,闻言下意识反驳:“不会的,小黑通人性,绝对不咬人!”
甄一宁的眼泪说掉就掉,她不可置信地摇头:“果然,我就知道,在莉西娅心中,我的性命连一只毒蛇都比不上。”
虽然这是句实话吧,但说出来就不太对味了。
刚刚被珍宁邀请吃鸽子肉的侍女,悄悄看了眼抿唇不语的莉西娅,在心底撇撇嘴。
不过是个平民而已,还害得王子被抓走,婚礼办不办得成都是问题,一路上装模作样。
“你跟毒蛇本来就没有区别。”冷漠的男声响起,一个身着骑士制服的金发男人将莉西娅护在身后。
他甚至不屑于跟甄一宁交流,直接夺过她手里的毒蛇,转身对着莉西娅却声音耐心温柔:“莉莉,蛇都是冷血动物,不要对它们有任何怜悯之心,听话,好吗?”
“不是的……小黑真的没有毒……”
“哎,”甄一宁快速打断她,叹了口气,“从前有个农夫,救了条蛇,然后他死了。从前有个公主,救了条蛇,然后她老公死了。从前有个神侍,救了条蛇,她和她身边的人都死了。”
她诚恳地望向一众人:“你们知道都是为什么吗?”
莉西娅张了张嘴,她有种强烈的使命感,必须救下这条蛇,但对上卡斯特深沉期待的眼眸,她只能咬咬牙,泪眼朦胧地点点头。
她再也接受不了任何一份爱离去了。
卡斯特挥剑把蛇斩成两段,甄一宁强忍住嘴角的笑容,怕它没死透,她快速蹲下去,给黑蛇补了几刀,砍成好几段。
她望着一地蛇血,装模作样地拍拍胸口:“噢,愿神明保佑,我真的吓死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因为王后派遣,被迫服侍莉西娅一路的侍女别扭地上前一步,刚要安慰珍宁,顺带嘲讽莉西娅几句,转头却不经意地瞥见,不远远有一头处死不瞑目的野猪。
她的安慰凝固在嘴角。
太可怕了,她怎么会觉得术法课第一,诡计多端的珍宁值得同情呢?
**
同一时刻,遥远的极北之地,天地昏暗,大雪纷飞。
延绵几千里的城市上方乌云压顶,城里几乎没有任何生命气息,倒是有不少身穿鲜艳服装的少男少女行走在荒芜的街道上,但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们动作僵硬,表情呆滞,宛若傀儡。
圆形城池的最中央,是一座耸立在黑云间的雪山,雪山上唯一的古堡常年无人出入,已经不知道存在过几百年了。
闪电击穿城堡最高的塔顶,很快又被塔顶的长针引入山底。
于是山底的风车,马车,作坊,“哐当哐当”,齐齐地运作起来。
一抹幽影立在最高处,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这一切。
那是个肤色苍白的男人,双眼被一根长带束缚住,堪堪搭着件松垮的长袍,慵懒地倚靠在塔顶,黑色长发与同色眼部束带,一起披散在风里。
在下一次闪电劈下时,一条黑色的巨蛇突然出现,匍匐在他脚边,很快化作人形,变成个十几岁的少年。
他捂着心口,咬牙切齿地阴冷开口:“我一定要杀了那个女人!”
男人明明双眼被蒙住,却像是亲眼看见自己的长袍,被少年身上的血渍浸染脏了。
他唇角的弧度变得冰冷,伸出玉石般的两指,轻轻捻住少年的发丝。
“你该知道,我讨厌肮脏的东西。”
明明他的动作并不重,少年却突然颤抖起来,惊恐地压低音量:“对不起,父亲大人……我,我太过鲁莽,一时生气,直接赶来了这里……”
男人修长的手指快速变形,伸出尖锐的指甲和鳞片,他拎起少年,把他从几十米高的塔顶丢下去:“重新上来见我。”
黑色的巨大羽翼在空中展开,帮助少年平稳落地,他老老实实地爬上塔顶,迫不及待地向男人展示一颗水晶球:“就是这个阴险狡诈的女人!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他们是往冥寂城这边来的,父亲大人,一定要好好惩治她!”
水晶球清晰映照出少女精致明媚的眉眼,和那一身艳丽的红色长裙,男人没有掩饰眉间的一丝不耐,但很快,那不耐变成了其他东西。
他不在乎少女拿出海螺,模仿奇怪的声音,也不在乎对着救她的人装模作样,毫不犹豫地蛇砍成几段……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少女隐约有辉芒笼罩的面庞。
一个,鲜活的人类。
男人惨白的唇角几不可见地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