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7 章(1 / 2)如意命首页

还能相信么?

江彦昭望向她坦率明朗的目光,心狠狠地揪了下,连他都放弃了的事,真的会有希望吗?

小时候,娘亲说继父会对他好,他信了,可成婚一年不到她便遭厌弃。后来继父被诬入狱,娘亲带他和妹妹苦苦等待,出狱后继父说要洗心革面,他信了,孰料之后是变本加厉地虐待。逃亡路上遇到贵人相助,他还是信了,贵人却转手将他卖作娈童……曾经的每一次相信都以惨淡告终,反让他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吃够了苦头,江彦昭选择不信任何人,他的眼里只有他自己和他的欲望。

“听说那位神医的医术极高明,是你救了我的命,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想办法医好你的腿。”林琬目光灼灼。

她的语气和眼神,看上去好像很为他着想。马车颠簸,忐忑不安的情绪仿佛弯弯绕绕的水草纠缠攫住他的心,江彦昭竟一时辨不出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的眸子沉下去,他从来只做利己之事。

没想过会去救她。

走来东河县的中途,他几乎快饿死时,遇见一个逃奴喂他吃了半个包子。

逃奴的主家追上来,那人绝望恳切的眼神,他可以冷血地装作没看见,毫不犹豫地出卖他,只为拿赏钱作为赶路的盘缠。

恩将仇报,自私自利,是他的本性。

他就像一条盘踞的毒蛇,吐着鲜红的信子,尖利的獠牙上沾满见血封喉的毒液,随时审时度势,只要有谁敢挡路他便将其拆骨入腹。然而那晚野马飞奔而来时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似是本能动作般伸手护住了她。

马车停在一片浓厚的乳白色雾气前,桂馥掀开身后的车笭道:“姑娘,前面雾气太重看不清路了。”

汸山脚下,茂林修竹,泉水淙淙,山峦连绵起伏,静谧而清幽。

林琬弃车步行,江彦昭因久坐左腿乏力,她与桂馥搀扶着他缓缓向白雾深处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三人都有些气喘,面前隐约出现一座低矮破旧的宅子。

林琬看江彦昭的面色白得骇人,提议先去那宅子里休息一会。甫一走进去就耳闻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接着便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布衣老者卧倒在地,翻来覆去神情痛苦。

老人足蹬麻鞋,面上的皱纹沟壑纵横,左手紧紧捂住腹部,见有人进来右手忙悬空颤巍巍地指向桌案。

林琬会意,来不及多想他怎么会这般模样,赶快倒了杯水递给他。

老者口齿含糊,胡乱地连续摆了许多手势,林琬看不懂端着瓷碗与他大眼对小眼,江彦昭推测道:“看下他怀里有没有东西?”

语罢,老者连连点头。

林琬在他衣裳里找到一个小纸包,她将纸包里的药粉倒入水中,振荡摇匀后递至他的嘴边。老者仰起脖子咕咚咕咚把药灌了下去,没一会便拍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瞧着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子,几人面面相觑。

林琬打量那老者,眸光微闪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似的,躬身道:“小女子曾闻古之医者,披星戴月,亲尝百草。今见神医之风骨不遑多让,医者仁心,悬壶济世,小女子求神医施以援手。”

这番话滴水不漏,虽是在拍马屁,但绝无谄媚,一面将他与三皇之一的神农氏相比,一面又夹枪带棒大有若是他出言推拒便是不配为医之意。

江彦昭侧目。

“哪里有神医?我怎么没见到?”老者佯装环顾四周,拂了拂衣袖,笑道,“小丫头片子嘴上功夫厉害啊!”

“门前的苗圃虽荒废,看里面的枯苗茎长而光滑,还有分枝,不像是菜苗,应该是你从前种的草药。”江彦昭薄唇轻启,老者面色惊变,“你的鞋底上沾着薄荷碎叶,若不懂医,倒是解释解释从何而来?”

江彦昭三言两语指明他的漏洞,林琬接着说:“求神医施术,无论您有何要求,小女子都会尽量满足。”

老者看他俩一唱一和颇有默契,也不再掩饰身份,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看到林琬梳着少女的低髻,他嘴角噙笑,“未婚夫妇?”

“不是。”两人异口同声。

“你求医?”老者浑浊的双眼扫过二人的面庞,勾手示意江彦昭伸出手腕。

江彦昭撩起袖子,露出细瘦的手腕。老者眯起眼把脉,又摸了摸他的腿骨,林琬忙问:“怎么样?还有救吗?”

“是个命硬的。”老者缓缓道来,“骨头坏死,经络堵塞,眼下能正常站立已是强靠毅力支撑,怕是往前再走十步都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