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千清笑容变得勉强:“师兄......不必了。”
“什么不必。”段鹤年热情地叫人招架不住,他看着宋千清苍白的脸色就觉得难受,心里升起无穷的责任感,抓起宋千清的手就往自己脖子上挂,“来,师兄背你。”
“师兄!”宋千清被他吓得向后一仰,登时就飘出去老远,“真的不必了!”
“好吧。”段鹤年颇无奈,露出了一个年轻人就是不懂事的长辈表情,“那你若有不适可要说出来,你现在是伤员,我们都紧着你。”
宋千清深怕他又出什么幺蛾子,离他八丈远,绷着脸点了点头。
姜苑在心里快要笑破了肚皮,她清咳了两声强装严肃:“薛盼儿他们呢?”
“在方老太家呢。”段鹤年这才想起正事,“江师姐想现在走的话我传讯叫他们过来。”
“不。”姜苑却改变了主意,“我们过去吧。”
还没跨进方家的院门,就听到了方老太撕心裂肺的嚎哭声,这老太太嗓音永远如此嘹亮,精力永远如此旺盛,便是痛哭也能哭出一股闹事的架势。
薛盼儿手足无措地哄着被气氛感染一起放声哭泣的阿虎,司徒曜双手抱着剑,把自己站成了一尊头顶喷火的石像。
这场面委实有些滑稽,姜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许是没想到有人还能在这样惨绝人寰的环境里笑出来,方老太中气十足的哭声一噎,她停得太快,一下子打出了一个响亮的哭嗝。
姜苑没有再看她,她摸了摸阿虎白嫩的小脸,忽然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了一句:“永宁村这些年死了这么多女孩,恐怕没几个人敢把女儿嫁来了吧?”
方老太彻底哭不出声了,她惊恐地瞪大了浑浊的老眼,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姜苑。
这原本就是个封闭偏远的小村子,没有女人敢嫁过来,自然只能村内通婚,通着通着血缘便越来越近,孩子自然也.......越来越不健康。
她扯了扯嘴角,已经看到了这个村子的未来。
“你还有什么留恋之地吗?”她偏头问宋千清。
“没有。”宋千清说。
他的父母亲人,尸骨无存,无坟无茔,他对这个地方再没有一丝留恋。
方老太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浑身抽搐般颤抖了起来。
像是有一道无情地闪电,劈开了她混沌的、刻意埋藏的记忆,她看着宋千清那张俊美的脸,像是看到了地狱里最可怕的恶鬼,她眼泪无知无觉地流下,却再也发不出一声哭音。
那俊美的恶鬼冲她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堪称温良恭俭让的笑容。
“走吧。”他没有再看这里的一切,只把目光停留在姜苑身上,声音压得低而又低,“师尊。”
姜苑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只觉得小徒弟懂事的让人心疼,她想这孩子如此早熟也是有缘由的,虽然宋千清并没有详说他的身世,可仅仅只言片语,就已经可以窥见那惨烈往事的一角。
她对他安慰地笑笑:“好,我们走。”
“仙长!”方老太望着他们的背影,忽然鼓起勇气大喊了一声。
宋千清率先回过头,乌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似乎是要认真聆听她的话。
方老太方才鼓起的勇气泄了气的河豚一样瘪了下来,她嘴唇掀动几许,终于说到:“多加小心,一切平安。”
“你这老太太挺有意思。”司徒曜早就看他们这一村人都极不顺眼,闻言冷笑一声,“事到如今,你还真心感谢我们了不成?”
“是。”她出人意料道,“我是感谢你们。”
她说完再不敢看他们,牵起阿虎就步履匆匆地回了房。
她这一生都活成了一个外强中干的泼妇,实则懦弱又没用,什么都保护不了。方老太紧紧地抱住阿虎,好像透过他抱住了所有自己夜夜思念的人,无声大哭。
希望你们都,多加小心,一切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