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及冠,正是最好的年纪,普通人成家立业的时候,他却在深宫之中做一个不生不死的怪物。
江尽棠一直没有想明白,先帝临终之时是以怎样的想法,将他召到了龙床之前。
“朕记得……今日是你的生辰。”先帝已经行将就木,死亡对任何人都是公平的,哪怕他贵为帝王至尊。
他说完这句话,费力的喘了口气,看着跪在地上的江尽棠,浑浊的眸子里情绪复杂不清,“按理说,这一日本该由你的先生或是你的父亲为你赐字。”
说到这里,他咳嗽起来,咳出一大口血,却还是嘶哑不清的道:“你师长父亲已逝,今日……朕为你赐字……便叫做……”
“……便叫做长宁。”
……
江尽棠从梦中惊醒,额头上的冷汗滑落下来,他缓缓擦去,然后坐了起来,看见对面琉璃镜里的自己脸色白的如同一只在深渊里徘徊多年的厉鬼。
山月听见里面的动静,赶紧进来,见他冷汗淋漓的模样,拿了一盒药过来,江尽棠面无表情的吃了一把药,咳嗽两声,雪白的唇色才渐渐有了血色。
山月小心翼翼的问:“主子……做噩梦了吗?”
“嗯。”江尽棠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道:“我梦见了宣慎。”
宣慎,是先帝的名讳,估计这全天下除了江尽棠,再不敢有人这样大逆不道的直呼先帝名讳。
山月吓一跳,不敢说话了。
江尽棠自己发了会儿呆,见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问:“下朝了?”
“是。”山月道:“今日朝堂上本来要议安王遇刺一事,但是安王本人却称没有遇见过刺客,因为赶路操劳,又水土不服,一病不起了,如今闭门谢客呢。”
这在江尽棠的意料之中,嗯了一声,山月犹豫了一下,又道:“京中起了传言,说安王其实并不是生病,而是受了伤,他遇刺是真,但是因为幕后黑手是权势滔天的九千岁,所以只能忍气吞声,息事宁人……”
江尽棠勾起唇角:“还说什么了?”
“那些愚民什么都不知道,话说的很难听……”
江尽棠端起茶杯,撇了撇浮沫:“说。”
“民间都说,您无视圣上,独揽大权,若不是太监,早就要篡位了……”
江尽棠失笑:“我还以为能有什么新鲜话,结果还是这些老生常谈。”
他起身道:“备车,我们去……”
话还没说完,山月就道:“主子,您现在哪儿都去不了,陛下派了一队禁军就在门口守着呢,说是怕京城不安全,让他们来保护您。”
江尽棠:“……”
“不止您不能出去,外面人也进不来。”山月道:“虽说那队禁军不算什么,但是陛下正在气头上,您还是避其锋芒,先去用饭吧。”
江尽棠揉了揉太阳穴:“……行,先去用饭。”
……
秦胥大将军今日一身飒爽骑装,骑着高头大马路过长街时惊的姑娘们脸红不已,他却没多看一眼,径直停在了千岁府门口,翻身下马就要进去,立时被几个禁军拦住了:“秦将军,陛下有令,九千岁为国操劳过度需要休养,不允许任何人进去打扰。”
秦胥挑起眉:“我也不行?”
禁军赔笑道:“秦将军,您就不要为难咱们了,要是放了您进去,我们还不得脱层皮啊。”
秦胥道:“你放我进去,这里又没别人,不会有人知道的。”
禁军赶紧摇头:“那可不行,这附近有陛下的鹰哨,盯着呢。”
“真不行?”
“真不行!”
秦将军也不是个喜欢难为人的主儿,叹口气:“不行就不行吧。”
他拍拍禁军的胳膊:“好好干。”
禁军感激道:“多谢将军体恤。”
秦胥摆摆手,转身上了马,走了一段路后他的副将才低声道:“将军,咱就这么回去啊?”
“想什么呢。”秦胥骑着马绕到了千岁府的侧院处,这里安静没什么人,他一踩马背就上了墙头,对副将道:“你在外面等着。”
副将目瞪口呆:“您、您翻墙进去啊?!”
“不然怎么进去?那几个木头脑袋又不开窍。”
副将痛心疾首道:“您第一次翻墙竟然不是为了见心爱的姑娘,而是一个太监!”
秦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