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音吃惊地抬头看他:“怎么会是你呢?你去过南夏?” 糙碾子认真的点了点头:“对呀,我不仅去过南夏国,还有一个南夏国的姑娘,非要嫁给我呢。” “嘁!”阿音不信,撅着小嘴儿转过头去。 这下大碾子可来了精神,跑到她面前,扯着她袖子说道:“娘子,你可别不信,俺说的绝对都是真的。当年,俺才十四岁,刚刚离开家乡,误打误撞的就去了南夏国。当时啊,有一个特别漂亮的小姑娘,看上俺了,塞给俺一包花的种子,说是让俺找一个溪流转弯又向阳的地方种上,等到花开的时候,她就来做我的娘子。” 明玉咯咯地笑了起来:“碾子哥,我听说你小时候蔫了吧唧的,不爱说话。没想到你这么能编故事,可见,出去历练几年挺好的,能让人长不少出息呢。” 他这故事编的太假,明磊和明玉根本就没信。糙碾子便十分郑重的保证:“俺说的都是真的,绝对不是编故事,得了那包花种子以后,俺就开始北上,回来给俺姐报了个平安,路过这里的时候,俺就想起那小姑娘说的,得找个溪流拐弯儿的向阳之处,就把那包花种子撒在了这里。” “你说的,就跟有那么回事儿似的。”明玉依旧不信,拎着小篮子进了花海中,开始采集花瓣。 大猎户对明玉的怀疑有点无奈,望着她蹲下的身影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自家娘子,却被吓了一跳。 阿音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黑葡萄一般的瞳仁一动不动,那热辣辣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烤化了似的。 “那个……阿音,你别怕,就算她追了来,俺也不要她,俺只要你,你才是俺娘子呢。俺只要一个娘子就够了,不会再有别人的。”昨天晚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刚刚进步了那么一点点,糙碾子可不想因为一个多年前偶遇的小姑娘,和那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失去阿音对他的好感。 令他没想到的是,林婉音樱唇轻颤,大眼睛里的水聚越多,犹如波光荡漾的涟漪,在眼眶里打转,悬而未决。忽然,她哽咽着问道:“你是娘亲派来的吗?” 糙碾子懵了,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才好。看她一副要掉泪的表情,他不知该怎么哄她开心:“阿音……” 林婉音往前迈了一步,可脚底一滑,她身子歪了一下,好在大猎户马上扶住了她,轻声询问:“阿音,你没事吧?” “有事,我脚扭了,你背我回去行吗?”阿音哽咽道。 “脚扭了,疼不疼?来,我帮你看看。”猎户心里一紧,蹲下身子就想查看她的脚踝。 林婉音趁此机会趴到了他背上,并不肯让他看脚:“你背我回去吧,回去再看。” “好。”猎户没再坚持,依着她的话,背起轻飘飘的姑娘,迈开大步往回走。 二人刚刚绕过竹林,离开了明磊兄妹的视线。猎户就感觉到身上的姑娘在微微颤抖,压抑的哭泣声,从肩头传来。 他停住脚步,担忧地转过头去,柔声问道:“阿音,你怎么了?” “我没事,借你的肩膀哭一下,行吗?”姑娘哽咽着说道。 “当然行,你想哭就哭吧,我背着你呢,不会有人看见你哭的。” 悲伤的姑娘似乎是再也忍不住了,成串的热泪滴落在他的颈窝里,浸湿了衣衫。她轻声地哭了起来,绵软的身子也随之颤抖,一双小手抱紧了他的脖子。 大猎户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却不像来时那般轻快。她必定是心里难受,才会哭成这样,可是他不知该怎么哄她开心。 那日被响马劫了,把她五花大绑,她没有哭。带她来到明水湾,做一个乡下的小娘子,她也没有哭。昨日是她的生辰,却没有锦衣玉食,只吃了一碗面,她还是没有哭。而今天,她却哭了,哭得浑身颤抖,悲痛欲绝。 或许哭哭也好吧,总比憋在心里强。回家的路走了一半,糙碾子从岔路口转了方向,背着她上了山。 离瀑布越来越近了,声音越来越大,林婉音也不再那么压抑,索性放开嗓子大哭一场。 他背着她一直往山上走,许久之后,听不到她的哭声了。那一双小手依旧抱着他的脖子,把脸偎在他肩上,静静地沉默着。 “阿音,要坐一会儿吗?”猎户停住脚步,回头问她。 “嗯,歇会儿吧。”阿音哭够了,抬起袖子擦擦眼泪,从他身上滑下来。 “坐这儿吧。”糙碾子扶着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蹲下高大的身子,轻轻帮她脱下鞋袜,检查扭伤的脚踝。 “我没事儿,没扭到脚,刚才……就是忽然想哭了,想找个能趴着的地方,才让你背我的。”发泄过后,姑娘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十分难为情地瞧着他。 “没受伤就好,我就放心了。没关系,你想哭就趴在我身上哭。我乐意的,只是……不知该怎么安慰你。”猎户抬头看向她的眼睛,满脸柔情。 阿音破涕为笑,有点儿不好意思:“其实不需要安慰的,我只是刚刚想家了,就想哭一下。这是什么地方呀?你是不是背着我走了很远的路?” 猎户抬手一指,让她看向下奔流的溪水:“你瞧,我们已经到了瀑布的顶端了,带你来看不一样的风景。” “爬到山顶了呀,那我岂不是哭了很久?不好意思啊,把你的衣服都哭湿了。” “不怕,湿了更凉快,阿音你刚才问我,是不是娘亲派来的,是什么意思?”他隐隐觉得,那句话应该很重要。可他想了一路,也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林婉音看看他期盼的眼神,有点儿难为情的转头看向奔流的瀑布:“我娘去世的那年跟我说,到我十五六岁的时候,她会派一个特别好的小伙子来到我身边。他的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个人,乐意包容我的坏脾气,这时候,我就可以嫁给他了。” 糙碾子一下子兴奋起来,激动地握住她双手:“阿音,我是,我肯定是。我眼里只有你,我活了二十多岁,就只对你一个人动了心。你打我骂我,我都是高兴的,你可以嫁给我吗?” 林婉音抿了抿唇,唇角微微翘起:“你怎么证明,是我娘亲派来的呢?” “我……”猎户语塞,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就懊恼的在脚边拔了一颗青草。 他灵机一动,把青草扔进溪流之中,让它随着瀑布掉进了无底的深渊:“阿音你看,我们的生命也像这小草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所以,这一辈子会有很多遗憾,你没了爹娘,我也没了爹娘,我们两个都是孤单的孩子,以后就让咱们做一辈子的伴儿吧,好不好?” 阿音瞧着瀑布笑了笑,转回头来,娇羞的嗔他一眼:“你这人,变化真快,前两天见你的时候,还是个笨嘴拙舌的大老粗呢。怎么这两天,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我都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你,怎么能随便答应你呢?” 大猎户挠挠头,嘿嘿一笑:“现在不答应也行,至少,你开始考虑了呀。” 二人在山顶吹了一会儿凉风,看看四周云雾升腾的景色,心情也豁然开朗了不少。下山的时候,他依旧背着她。阿音不哭了,就故意逗他:“你给我唱个歌吧,我记得,你从响马手里救我的那天,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就唱了一句什么歌,然后那些人,就都齐刷刷的看向你,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你那歌很厉害吗?” 猎户哈哈大笑:“要是一首歌能让响马害怕,那就每个过路人都唱歌吧。既然你乐意听,俺就给你唱。” 茂密的山林之间,响起了浑厚的男音:“雷霆一声震天响,保家卫国走四方……” 他是用某地的方言唱的,即便阿音就在他背上,也没听清前两个字是什么。就好奇地问道:“什么一声震天响?” “你猜……”他故意卖个关子,不肯直说。 林婉音连着猜了好几个答案都不对,索性不肯猜了。回到自家小院里,男人把她放到小板凳上,自己就坐在了躺椅上,拿起紫砂茶壶,嘴对嘴的喝茶。 “啊,我明白了,是雷霆,雷霆一声震天响,你是雷霆军的人?” 大猎户喝着茶,淡笑不语。 幡然醒悟的林婉音,懊恼得直拍自己脑门儿:“是雷霆军,是雷霆军的军歌呀。我怎么这么笨,这么多天就没想起来,难怪那天,你用一张虎皮就换了我回来。那些响马,分明是听到了雷霆军的军歌,怕你身后还藏着千军万马。难怪他们当时见到你的表情那么惊恐,你一提出换我,他们就同意了,原来是这样,是这样啊,我太傻了。” 大猎户取下嘴边儿的茶壶,瞧着心上人,嘿嘿直笑。 “你笑什么笑?你是雷霆军的人,你怎么不早说?”阿音气得呼呼直喘。 “早说了,有什么用?雷霆军里,有你认识的人吗?”猎户好笑的看着她。 林婉音看他一脸得意的神情,心里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飞快的想了想,雷霆军中比较出名的都有谁。其实那些人她并不认识,只记住了一个叫做“明皓”的名字。此刻,为了跟他斗气,顾不上太多,阿音冲口而出:“自然有我认识的人,你知道星辰皓瀚四大偏将吧,明皓就是我未婚夫。” “啪!”的一声,这次不是喷茶这么简单了,猎户被她惊得,手里的紫砂壶直接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糙碾子一脸震惊地瞧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他吓成这样,阿音十分得意,骄傲地扬起了小脸儿:“怕了吧?还敢问我嫁不嫁吗?” 大猎户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嘴角一翘,欢喜地笑了起来,露出整齐的八颗白牙。 他的目光明亮灼热,如同这六月的骄阳一般,阿音被他看得有点懵了:“你看什么看,你们明水湾……”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儿,这里叫明水湾,或许并不是因为那一湾明水。明铁柱、明磊、明玉、明青枝……这里的人都姓明,这个村子是因为他们都姓明才叫明水湾的。所以,糙碾子也姓名。 “你……你你你,你姓明……那你是……是明皓!”林婉音瞪圆了杏眼瞧着他,陷入他似笑非笑的眼神之中。就这样四目相对,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说话。 忽然,阿音起身拔腿就跑,冲进屋里,一头扎到床上,拉开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