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次间里本来就静,淳于氏此言一出,一时间更加静得针落可闻。
春娘觉得周身的热血哗的一下子都涌上了头顶,脸上滚烫滚烫的,像是着了火,连耳朵根子都红透了。
她只恨没个地缝能钻进去,下意识地就想抬手遮一下脸。手刚抬起来又觉得这动作近乎搔首弄姿了,连忙又放下。
人还是勉强站在那里,垂着头、僵着脸,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这么冷的天倒出了一身的汗,每个头发丝儿都往外冒着热气,像是架在火上烤。
好在那萧大官人似乎对她全未注意,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淡淡道:“这些后宅的事情,夫人自行裁夺就是了”。言毕便站起身:“天赐今天还好吧?我去看看他。”
常嬷嬷忙道:“哥儿今天还是不大安稳,一直闹人,放不下手!把太太都累坏了!两个奶妈子轮换着抱着睡的,刚刚才放下。姑爷还是先别过去了,万一哥儿又醒了,这一天又睡不成啦。”
萧岳微微蹙眉,重新坐下,四下环视了一圈,又问:“佑君呢?我给她买了些东西,叫她过来瞧瞧喜不喜欢。”
淳于氏没想到丈夫一点都没拒绝她给他“找个人”,连稍作个姿态都没有就接受了,顿觉胸臆间一股酸意直冲鼻腔,差点呛红了眼眶;可又见他神色淡淡,对那小妇人似乎也并不上心,心中又略感安慰-------他自然同自己一样,不过是忧心子嗣才勉强同意的,不然与凤凰相伴的人岂会染指草鸡?
淳于氏正在那里心事浮沉,忽听萧岳问起女儿来,这才惊觉房里少了个人,忙向常嬷嬷道:
“是啊,大姐儿哪去了?上半天还在这屋里晃了一下呢!”
忙忙的叫小丫头去大小姐房里寻人。丫头回来说没有。
常嬷嬷也慌了,又怕淳于氏着急,只得强自镇定地安慰她道:“咱们大姐儿那个男孩子性子,在京里不也天天的眼错不见就溜出府去玩耍的吗?这估摸着准又是跑出去玩啦!大姐儿机灵着呢,身上又有功夫,天王老子也不敢招惹她的!没事没事,太太别焦心,我这就叫人出去找去!”
萧岳的脸色已经非常不好看了,板着脸闷声道:“一个十岁的小丫头,那也算有功夫了?况且这里也不是上京的地界了。”
说着,暖帽也没戴,一阵风般便出去了。临出门时,头也不回地又抛下一句:“以后对大姐儿精心着些!”
剩下淳于氏和常嬷嬷在房里一个坐一个站,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常嬷嬷自是满心羞愧欲死,待醒过神来,忙不迭地吩咐两个小厮快追上姑爷一起出门找去,一边跪下向淳于氏喃喃请罪:
“都是老奴该死,光想着典人的事了,把大小姐就给疏忽了!太太您别着急,一定丢不了!我,我……”
淳于氏面色苍白,心里既焦虑担心又气恨又失落,百般滋味交杂,直如泼翻了一锅沸油般煎熬。
她神情萎顿,怔怔摇头道:“他那句不是冲你,是说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