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昏黄的灯光透过糊纸温柔投射在床前。 李吟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任由锦瑟给他洗脸,他今天喝了好多桂花酒,头脑晕乎乎的。 锦瑟把帕子浸在冷水中,然后拧得半干,铺在他的脸上,轻轻擦着。李吟柯只觉得皮肤凉凉的很舒服,给大脑带来一丝丝清明。 “锦瑟姐姐,昨天就是你守夜啊,怎么今天还是你啊?”他迷迷糊糊地问道。 “今天晚饭时春黛去二少爷那里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锦瑟轻轻说道,“少爷你累了一天了,赶快睡吧。” 李吟柯猛地睁开眼睛:“现在几时了?” “戌时已过半了,打梆人已经报过很久了。”锦瑟道。 戌时已过半,现在八点了,春黛还没回来,李吟柯有种不妙的预感:“春黛要去你没拦着?” “这个——”锦瑟为难道,“少爷并未限制她们的进出啊,况且她去的时候天还亮着呢。” 李吟柯重新闭上眼睛:“二嫂子这次跟着回来没有?” 锦瑟把已经热了的帕子重新放冷水里浸湿,然后再敷在李吟柯脸上:“听二少爷那边的红情说,二奶奶在应天府时怀孕了,胡家就把她留下来了。” 二嫂子胡氏的大儿子文素已经快两岁了,是差不多该要第二个了。她没跟着回来就是春黛趁虚而入的最好时机。就是不知道李千帆能不能尊重妻子,不收用这个丫鬟。 男人,有时候不是不好/色,只单看他愿不愿意为了妻子有一个良好的心情而委屈一下自己了,夫妻生活中,总是退步与进步,妥协与反抗并存。 愿意在夫妻关系中妥协的男人就只能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还想进一步的男人,就身边女人不断。 而愿意或者不愿意则取决于爱的深度,或者性格的软弱程度。 李吟柯是愿意妥协的,赵以然要求他专一,他愿意为她做到,但是不知道李千帆是愿意退一步还是进一步了。 他想,春黛再不回来,这个结果就可以揭晓了。 待到锦瑟给他擦了好几遍脸,手,腿之后,亥时的更鼓声响起。 一声一声的,十分悠长,但是院子里悄悄的没有声息。 他想,他已经知道李千帆的选择了。 “把院子门锁上吧。”他打了个哈欠,“春黛应该不会回来了,就算回来了,我也不要她了。” 锦瑟端起铜盆,轻声应是,然后轻手轻脚的关门出去了。 翌日天光大亮,阳光十分灿烂,李吟柯早早起床洗漱,写了两张大字,他现在把敦厚的颜体练得很不错了,但是他还是挺喜欢每天早上写字的,可以驱散一些杂念和戾气,使心情平和中正。 “少爷。”春黛进来了。她今日穿了一身淡蓝色衣裙,头发用一根金钗高高挽起,显得十分精神,一改往日的轻愁笼罩。 李吟柯也看不出来她昨天和李千帆搞过没有,就直接问她:“昨天二哥把你收房了?” 春黛一呆,没想到少爷小小年纪就已经懂这些了,顿时脸上绯红,低垂着头,小声应是。 李吟柯一阵烦躁,强忍着淡淡道:“那以后你就跟着二哥做姨娘了?” 春黛明显出神了一下:“我也没有想好……不知道二少爷会不会带我去应天府……” 李吟柯看这幅没出息的样儿就烦,挥挥手:“你以后就跟着二哥了,不用来我这里了,不愿意做正头娘子我也尊重你,但是我也不喜欢你,你走吧。”说完就绕过她往院外去了,只留春黛一人在屋里待着。 春黛脸色涨红,想说什么但见李吟柯走远了,只好一个人默默回去。门口的丁香看见她的背影,冷笑着哼了一声。 穿过两进房子和抱厦,李吟柯到了后院的正堂。 老太太今日心情颇好,因为玉娘子说:“吴家少爷同千星关系不错,是岘山书院先生的孩子,我想着太太的儿子要读书,岘山书院是最好的选择,就让千星委托吴少爷帮忙,这不今日就把通知文书和学生号牌给三少爷送来了。” 本来千泽是进不去的,因为现在不是招生的时间,而且作为整个襄阳首屈一指的书院,岘山书院里面的孩子都是极为优秀的,不乏湖广各地过来求学的学生。说句老实话,千泽还差点火候。 但是李吟柯最近和吴可关系不错,尤其是昨天醉酒以后,关系上升了一大截。 想着生母如今和杨氏关系很僵,便向吴可提出来这个小小的请求,让千泽当个插班生,吴可爽快地同意了,今天就把入学通知书派人送来了。 这样丁氏高兴老太太也高兴,拿人手软,必然要说说玉娘子的好话了。 老太太留了大家早饭,千泽坐在李吟柯旁边,他悄悄问:“是不是你帮我的?姨娘会有这么好心?” 李吟柯吃了一口酱菜:“你觉得呢?” 李千泽翻了个白眼:“就算帮我肯定也不是为了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李吟柯笑了一声:“你还挺聪明的。” 李千泽道:“你这张嘴,迟早有人收拾。” 李吟柯很想回一句,反正不是被你收拾。最后还是忍住了,这样说话太幼稚了。 李千泽见他不做声,又说:“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了,等我明年跟你一起考院试。” 李吟柯心想:“那也要看你考不考得上了。”他想到这里,心里一动,“那个李文渝,你还有没有跟他联系?” 李千泽一愣:“那个马车坏了坐我们马车的那个?”见李吟柯点头,他道,“我觉得他对我态度怪怪的,后面看他成绩那么烂,他还老要凑上来跟我说话,更烦了。” 李吟柯心道:人家县试第一关还过了,你连第一关都没过,还嫌弃人家成绩不好……不过既然李千泽觉得人家烦就说明对李文渝不感冒,不然下次考试再遇见了…… 他也没法。 吃完饭,李千帆道:“千星待会来我这里一下,我给你一些书。” 杨氏皱眉道:“千泽也是你弟弟,你怎么只给千星一个人?” 李千帆淡淡道:“母亲也是您的姨侄女儿,您怎么不关照她呢?” 杨氏勃然变色:“你——” “够了。”李梦河缓缓道,一改往日的万事不管,“这件事不要再提,都少说两句。” 李千帆讥讽一笑。 李吟柯冷眼旁观着,觉得杨氏真的是唯恐天下不乱,明明知道李千帆不喜欢丁氏和丁氏的儿子,还要强令瞿氏的孩子与丁氏的孩子亲近,若是李千帆没有中进士,就算了,现在人家已经授官了,还要强按牛头硬喝水,真的是太……胡搅蛮缠了。 吃完饭,随着千帆到了前院,他果然是跟李吟柯讲春黛的事情: “二哥想把你身边的春黛要过来,你愿意么,我再补偿你一个。” “她既然已经跟了二哥,还希望二哥善待她。至于补偿,就不必了,我丫鬟够使。”李吟柯摇摇头。 推辞了几次,李千帆便没有再坚持了,李吟柯忍不住问他:“二哥把春黛带回应天府,嫂子不会难过吗?” 李千帆用淡淡的口吻道:“她向来大度,况且又怀孕了,不会跟我计较这个的。” 会不会难过和会不会计较是两回事,李吟柯心中暗暗道:二哥不懂女人心啊。突然又想到——难道自己就懂了么?顿时失笑。 又过了几天,吕佳杰和赵以浩从武昌回来了。 十六岁的吕佳杰成功通过府试,且名列前茅。他和赵家大姑娘的婚礼开始紧锣密鼓地操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