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溱语气冷静:“家道中落,自然就进去了。”
宁许之原本便想,十来岁的小姑娘在外流浪,定是遭了什么变故,只是未曾想到会是这般波折。
他道:“碧海青天阁是个好去处,即便不能做内门弟子,当个种茶养蜂的外门弟子也是好的。”
陈溱握着缰绳看了看他,道:“我是去学武的。”
“好,好。”宁许之道,“双手握缰绳,用脚掌踩马镫,双腿夹住马背。”
陈溱照做后,宁许之扬鞭一抽,骏马嘶鸣,扬长而去。
宁许之望着马蹄后扬起的滚滚尘土,眯了眯眼,心道:又是个好女子啊。
天边的火烧云像烈焰一般红,映在陈溱被热气蒸得泛红的脸上,她和宁许之正坐在路边啃包子。
宁许之吃完,又解开腰间的葫芦喝了口酒,起身朝陈溱伸手道:“丫头,剑给我,我教你一招。”
陈溱见宁许之要指点自己,连忙放下手里的包子,将拂衣抽出递过去道:“宁大侠竟然还会使软剑?”
宁许之接过拂衣,右手握剑柄,左手将剑身抬起瞧了瞧,道:“当年我师姐诛尽‘恒南八恶’,一柄惊鸿软剑响彻江湖、威震武林,我就也跟着她学了一点。”
竟还是个女子,陈溱来了兴趣,问道:“她如今也在碧海青天阁吗?”
宁许之摇了摇头:“她已经叛出师门了。”
陈溱一顿,一个猜测涌上心头,她的声音略有些颤抖:“她叫……什么名字?”
“沈蕴之。”
宁许之手掌朝上,横握拂衣向左一收,又迅速反手将剑向右挥去,软哒哒的剑身顿时直挺,发出破空之声。
“此招名为‘溯洄’,是我师姐自创的起手式。”宁许之道,“软剑与寻常的剑不同,抽出时需先挥动使剑身直挺方能有力。溯洄即是手握剑柄先向左转再向右挥,挥动时剑身钢韧,比强剑更具杀伤力。只是这溯洄必须要快,否则就会错失先机。”
宁许之演示完溯洄,又纵身而起,手握拂衣挽了几个剑花。拂衣握在宁许之手里,剑身时而轻柔,时而刚硬,招式变幻莫测、剑光闪烁无常,剑身飘忽不定。陈溱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仔细瞧着。
宁许之练毕,将拂衣递回给她,道:“软兵器都比较难练,用不好很容易伤到自己。我师姐当年软剑使得‘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我不及她。”
陈溱双手捧着拂衣,有些出神,道:“也不知……沈女侠当年持惊鸿剑是个怎杨英姿飒爽的模样。”
宁许之瞧了瞧她,又道:“我师姐说女儿家身形柔软,比男子更适合习软剑,你说不定会比我使得好。”
陈溱握紧拂衣,按照宁许之方才演示的挥了起来。她将拂衣抽出来又收回去,如此五遍,又皱眉对宁许之道:“我觉得剑柄放在身体左侧不太对。”
“哦?”
“普通的剑如果配在右边,抽剑时右臂要向前摆动三尺,自然不方便。”陈溱将腰间玉带的开口处拧到右侧,将拂衣剑尖朝右收回去,又道,“但是软剑配在右边完全可以向左抽,正好和溯洄第一阶段相符。”
宁许之微露惊讶之色,陈溱却浑然不觉,只盯着腰间剑柄,先是手背朝外将其握住,道:“若是正手抽剑,右挥时会是反手,亦不方便。因此,剑柄应置于身体右侧,抽剑时手心向前、手背贴着自己腰腹。”
她这般说着,手也这般握上了剑柄:“如此,剑一出鞘,便是溯洄!”
拂衣应声而出,左闪右挥,剑尖如书法大家的笔尖,在空中书了一个潇洒的“一”,只是前有映带后无顿笔,向右直直挑出,划破天际。
宁许之捋了须,心想,这丫头有一身浑厚的内力不说,对剑招还颇有见解,最难得的是有一份“侠心”,当真是可造之才。
金乌西坠,漫天红霞,白练似的剑光频频划破四野,带着凛冽的剑气,伴着破风的声响。鸟儿惊起,成群朝那轮红日飞去,留下暮色中的点点剪影。
陈溱练毕,宁许之上前捋了捋须道:“两年后,碧海青天阁会比武招募内门弟子,你要是能脱颖而出,成为本大侠的徒弟,那就是‘乎’字辈。”
陈溱怀疑自己听错了:“乎……乎字辈?”
“‘之乎者也’,可不就是乎字辈?”宁许之一本正经道,“你姓秦对吧?”
宁许之问陈溱叫什么的时候,陈溱仰头望着如霜明月就给自己取了个名叫秦霜月。
宁许之继续道:“你想叫什么?秦玄乎?秦咋呼?秦胖乎?”
“……”
“那要不,秦邪乎?”
陈溱翻身上马,把马鞭一扬,小黑马踏着落日余晖向前冲去。
她高声道:“您老收别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