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自己狠狠丢进床榻,身体里乱窜的内息如同翻滚的岩浆,再也抑制不住。
他张口,歪头“哇”的吐出一口黑血,闭上眼狠狠喘息了一会,才好过了一些。
小德子匆匆进来,递来一碗药。
皇甫晟坐起时,已然神色如常,他仰头一口喝掉。
小德子说:“何首领回来了,主子要不要——”
身体里灼烧的疼痛稍稍散去,皇甫晟连眼神都是刺骨的冰冷,他缓缓用拇指抹去嘴角药汁,示意小德子让他进来。
何进一身血腥,身上多处伤口,虽不是致命,但明显内息很是紊乱,他抱拳行礼,声音沙哑:“三爷,抓获三人,两人自戕,一人已关入地牢,属下一定问出解药所在。”
皇甫晟面无表情地颔首,何进离开。
月升当空。
漆黑阴森的地牢里,何进坐在满是刑具的牢房里,看着手下审问被抓捕的人。
此人一身黑衣已然被血水渗透,一通熬刑后晕厥,又被一盆兜头兜脸的盐水浇醒。
“呼……呼……”
黑衣人喘着粗气,挣扎在生死边缘。
突然,他低垂的视线只看见一只黑色的衣袖下,被缠满了布条的右手。
皇甫晟!
黑衣人用尽全力抬头,果然,一身黑衣的皇甫晟,犹如暗夜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站在他身前三尺之地。
地牢中肮脏血腥,充斥着刺鼻的味道。
皇甫晟似乎听不见,也感受不到,静静站立,黑衣黑发融入这漆黑的地牢中,仿佛他也是这地牢中的一员。
“赫赫!”
黑衣人喉咙漏风,艰难地嗤笑:“堂堂京城第一才子,皇上捧在手心里长的矜贵皇孙,如今这模样,怎么看怎么像个恶鬼,真是老天有眼啊!皇甫晟,你现在既不能握剑,更不能提笔,还像个废物一样成天抱着个药碗,哈哈哈,你看,你今年不过十七,就像是窝在地底烂泥里的臭虫,永远也见不到天日了!要我说啊,你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
连串恶毒的话语后,地牢里一片死寂。
除了何进和他的手下粗重的呼吸声。
何进忍不住,一个箭步上前,狠狠揪住了黑衣人的衣襟,他怒一边目圆瞪“你想找死”一边举起了拳头。
“嗬—嗬—嗬”黑衣人艰难地喘息,可全身都在渐渐松弛,眼睛里带着必死的解脱。
“放开他!”一道淡淡的、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
何进转头看了皇甫晟一眼,朝黑衣人狠狠啐了一口,才气恨地松手。
皇甫晟缓缓近前一步,修长的身影站在佝偻着脊背又垂着脑袋的黑衣人面前,居高临下,一脸平静。
黑衣人心里大惊。
京城谁人不知,这荣王府的瑄郡王年少才高,心气极盛,他如此毒舌辱骂,竟然还没有一刀砍死他。
这不对啊!大大不对啊!
难道,眼前之人不是皇甫晟?
也不是!
就是这右手的伤能作假,这精致无暇到人神共愤的脸,谁人又能作假?
这瑄郡王皇甫晟,还真是变了!
变得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一股前所未有的惶恐,笼罩了黑衣人,他开始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皇甫晟无声地看了一眼黑衣人,眼中并无多余的情绪,转身在何进刚才的椅子上坐下。
又是寂静无声。
可这寂静,犹如蚀骨之刀,更加令人恐惧。
黑衣人抖得犹如筛糠。
他不知道这众所周知的才子为何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更不明白锦衣玉食的矜贵皇孙为何会像一个恶鬼一般出现在这阴森犹如地狱的牢笼里,他忍不住猜测,后面,还有比酷刑更难受事情,等着他。
半晌,皇甫晟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德子,小德子会意:“松叶巷尽头,有一户姓李,三日前刚住进一老人一妇人以及两个孩童,请何统领速派人前去!”
刚说完,黑衣人就疯狂的挣扎起来,缚身的锁链哗哗作响,他状若癫狂,嚎叫犹如厉鬼:“皇甫晟,你这个畜生,有本事,你冲老子我来,欺负老弱算什么本事!有种你就杀了我!”
“想死,老子成全你!”
“噌”何进咬牙切齿长刀出鞘,其余一干手下皆怒发冲冠,一脸“杀你就像捏死一只臭虫”的模样。
敢这么咒骂三爷,简直就是胆大包天!
“呵!”
一声浅淡至极却又极其清晰的讥笑声响起,只见皇甫晟从容起身,抬脚随意地往牢笼外走去。
黑衣人的叱骂,他仿佛一个字都没有入耳。
“胆大包天,却又愚不可及!”
“四条人命,口中秘密,由他自己选择!”
话音渐落,人已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