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白痴! 吴玉在心里咒骂自己。三岁时就知道和大人走丢了应该呆在原地等大人回来找自己,而她一不见高老头就擅自离开。 难道年龄变小智商也跟着倒退了吗! 她咬唇,心惊胆战地在山林中行走,耳边回响的都是各种鸟兽虫鸣声。她的脚步声很轻很轻,生怕引来危险的动物。 高爷爷、高爷爷…… 在心里呼唤了不知道多少遍,她干脆停在一棵树下,闭目养神。 在现代十几年的人生都是自己一个人坚持过来的。她是孤儿院孩子们的支柱,是精神领袖。所以她必须收起自己的害怕和脆弱,用微笑让每一个人信任她的孩子安心。 她善于用眼泪伪装自己,孤儿院的孩子们都是知道的,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流泪而不会引起孩子们的担心。但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形象和性格,其实和她那些硬生生收敛起来的情绪有关。只要哭过,心里就会好受起来,至于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是真实还是伪装,都无足轻重。 高老头不知何时起在她心目中上升为一种另类的强大,用言语无法表述,心里却不由自主地臣服。她变得越来越依赖这个老人家。 再睁开眼时,眼中闪过坚定之色! 她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和几块小石子,紧紧握在手里。 这个时候她必须重拾自保的能力。 有惊无险地走了一段距离,她透过某个缝隙看见远方隐隐有亮光,应该是哪个村庄。 心里稍稍放松。 突然,借着淡淡的月光,她看见一条黑色细长活物迅速朝她袭来。 是蛇! 电光火石间,她抄起木条插向蛇……不知道几寸的部位。 当然没插到,蛇一跃而起,狠狠咬上她的手臂,然后一溜烟跑没了。 吴玉看见自己被咬的伤口周围迅速变黑,知道这是一条毒蛇,恐慌一闪而过,她想都没想迅速低下头从伤口中吸毒血。 电视上都是这样演的,希望有用。 她拼命吸,直到血由黑转红,刚松了口气,一股眩晕袭上大脑。 还是中毒了,她晕晕乎乎地想,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她将自己埋在厚厚的落叶中,然后晕死过去。 希望不被毒死; 希望不被冻死; 希望明天的太阳是温暖的…… 高老头跑回村子的时候,那里只剩下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村民,以及大片被焚烧的房屋和田地。 流民们已经在齐小三的安排下迅速撤离,不知道逃往何方。 高老头沉默地看着这一切,胸腔中沸腾的怒火已然燃烧至四肢百骸。突然什么东西缠上他的脚,他低头看见是吴玉的奶娘,刘婶。 她的头被打破了,满脸是血,眼里全是恐惧,即便如此,她颤抖着开口问的仍是——“玉儿……她,可好……” 他不知道。 那个狡黠娇弱还爱装哭的小女娃被他扔在危险重重的山林中,不知道能否活着出来。 “她……很好。” 刘婶松了口气,闭上眼。 高老头赶紧探向她的鼻息,气息很微弱,但还活着。放眼望去皆是奄奄一息的人,遍地鲜血,夹或微弱的□□声。 要救他们! 他面色严峻。 “王大人,府外有一个老人要见您,带来了这件玉佩。” 彼时王之临正在享受侍女们的推背捏肩服务,闻言迷蒙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慢慢坐起来,侍女们立刻贴心地为他披上外套,并将玉佩送到他手上。 这是一枚红玉,准确的说是价值连城的和田红玉,就连王氏宗家都只有手指大小的一块,被小心地安置在王老夫人的佛堂中,日夜享受香火供奉。 这块却足有一个巴掌大小。 艳若鸡冠,油脂光泽,紫红处如凝血、赤红处如朱砂……最令人惊叹的是雕刻在如此珍贵的和田红玉上,一只栩栩如生的展翅翱翔的朱雀。鸟喙上扬,目空一切,仿佛向往追逐着蓝天白云下无拘无束的徜徉生活! 王之临嘴角上扬。 只是,再美丽珍贵如何,一块玉罢了。 “让他进来……不,我亲自去迎接他。” 知县府外,高老头被看守拦住不让进,抓狂地原地乱转。 不知道王都派来的是哪个人,唉!不管派哪个人都和他没有半点交情。是个毛头小子就好了,他好糊弄。 大门打开。 他抬头看过去。 冷风猎猎,令人身心皆寒,来者的笑容却如同三日暖阳。宽大的白色衣袍随风摆动,黑发用玉簪束起,唯留额前几缕发丝飘扬,眼眸漆黑,漾着别样温柔的春水,衬得他越发面如冠玉,风华无双。 还有咯吱作响的木屐。 高老头眯起眼睛。 没有猜错的话,这是—— 王氏下任家主的第一候选人,王氏宗家大公子,王……之临! 来了个麻烦人物。 王之临的目光划过高老头,似乎有些诧异,很快嘴角便溢出温润的笑容,朝他行了半礼,开口道:“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高老头冷哼一声,“装模做样。”大步走进知县府。 王之临轻轻笑了笑,挥退所有人,跟着高老头走进去。 纵使心中百般不愿向眼前的毛头小子低头,但为了村里那些人,高老头不得不说明来意。 王之临眉头微蹙,说话仍然不急不缓,“所以说,昨夜流民们突然暴动,伤害了那些村民?” “废话少说!”高老头不想再与他在这里虚与委蛇,“赶紧派人去医治他们!” 说完,良久不见王之临动静。 “呵——”王之临突然轻笑出声。 高老头皱起眉头。 “虽然,在下一直很尊敬传闻中的朱雀,”王之临一字一句地说,眼中笑意不减,“但我似乎没有义务听从您的命令,而且……” 王之临似乎饱含深意的话让高老头异常烦躁,“你想怎么样?别忘了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剿灭那群‘蝗虫’!” 王之临以折扇掩面,只露出一对含笑的漆黑眼眸,“是谁传出这样的谣言,当真罪该万死!”说到最后四个字,他骤然加重语气。 门外偷听的李知县吓得一哆嗦,不小心跌进来。 “下官该死!下官……”李知县急忙跪下,慌慌张张的却不知该说什么。 “滚!”高老头大吼了一声。 李知县当然不会被一个平民老头所震慑,但一心想赶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便装作被吓到的样子,连滚带爬地跑走。 王之临哈哈大笑。 而高老头阴沉的脸色在他清朗笑声的衬托下格外暗淡。 良久,王之临笑声渐息,将因笑声震动而有些松散的发梢优雅地别至耳后,眸子半搭,微微含笑,“高前辈,事到如今就不要自欺欺人了,造成那些村民惨状的始作俑者就是您。我到这里来的目的,不过是督促您早日解决完这里的事情,回到陛下身边尽忠罢了。” “所以你就放任那些流民不管不问!” “高前辈言重了,”王之临淡淡道:“放任流民不管不问的是您,反过来指责我不免可笑了。当然,在下会全力配合您,只要您用它,”他拿出那枚和田红玉,“代君下令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