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以为婚宴都是喜庆热闹的,那就错了。
它也可以是寡淡,是清冷的。
你若以为拜堂,或者洞房是欢喜的,或者羞涩的,那就错了。
它也可以是一言不发,诚惶诚恐的!
你若以为喜婆的声音都是喜庆又雀跃的,那又错了。
她也可以是瑟瑟发抖,顺道,带着丝丝哭腔的。
卫臻,活了两世,自以为见惯了世间离奇之事,却在今夜再一次开了天眼了。
合卺酒,吃饺子,汤圆。
洞房前的步骤繁琐而冗长。
而这一切,几乎都是在无声的气氛中,进行的。
好似,身旁之人并不爱这些冗长的流程,虽未曾开口明言,可周遭越来越低压的气压,无时不刻不在昭示着,于是,喜婆最后声音都带着一丝抖动了。
慢慢的,连喜婆好似也放弃了卖笑,只一脸机械般的,诚惶诚恐的按部就班的加快了流程。
卫臻原以为每一个步骤都会是羞涩又脸红的,却不想,在最强烈的气势和气压下,脸却是慢慢变白的。
卫臻只觉得自己像个木偶似的,配合着旁边的大号木偶,听着喜婆一人咿咿呀呀的唱着独角戏。
终于,直到——
“好啦,礼成!”
“祝二殿下,二皇子妃喜上眉梢,举案齐眉!”
喜婆说完最后一句祝贺词后,只立马领着一众闲杂人等退出了新房,临走前,因为太过匆忙雀跃,仿佛还在门外绊倒了下。
那一声“哎哟”,听得卫臻嘴角一抽。
唔,如若可以,她真想跟着喜婆,跟着丫鬟婆子们一道跑得个干净利落才好。
然而,没有如果。
卫臻眼巴巴地目送着冬儿和双灵最后两个退场,她眼神可怜巴巴的,看得冬儿一时有些于心不忍,最终,被一旁双灵咬牙拖走了。
若大的屋子里一下子彻底静了下来。
死寂,冷凝,无声,煞气逼人。
周遭好似矗立着一座冷若冰霜的大雪山,冻得卫臻浑身凉飕飕的。
八月的天气,她觉得冷。
卫臻端坐在喜床上,她用着自己最后一丝体力生生挺立着。
手一下一下抠弄着红色喜袍上的金色绣线。
一个不小心,将凤凰的眼珠子抠烂了。
精神比身体,更为难熬。
卫臻原本以为面对着罗刹殿下,她会是紧张,会是害怕的,可漫长的礼仪慢慢拖走了她所有的紧张,她的害怕,她的羞涩,她的无措。
所有的情绪最终幻化成一个点,全部积聚在她的双眼。
卫臻真想拿根绣花针,撑在两道眼皮底下。
忽而,鼻尖微微一痒,双眼微微一瞪,想打哈切了,可是,老天爷啊,这会儿,屋子里这般……诡异,卫臻不敢打出来。
她一向睡眠重要,往日这个时辰早就酣睡了,今日天还没没亮就已经被挖起来了,还如此受累,眼下早已经困得脑袋不是自己的了,身子也不是自己的了。
哈切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她生生掐着大腿,强忍着。
以至于,脸颊微微抽动着,鼻尖一直耸动着,两只眼镜微微瞪圆着,忍得……整张小脸微微变了形,配合她满面沟沟壑壑般的脂粉,只觉得滑稽又诡异。
终于,费了全身最大的力气,哈切忍住了,然而,轰隆一声,忍住了上头,下面失了策,只听到咕噜一声,肚子就跟打雷似的,呱呱呱的直乱叫了起来。
在寂静无声的若大屋子里,尴尬又响彻。
卫臻脸上终于忍不住浮现了一抹微红,脸嗖地一烫。
这时,端坐在身侧的那一大雪山仿佛越长越高,好像要直耸云端了似的,随即整座高山仿佛朝着卫臻倾倒碾压而来了似的,卫臻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只见罗刹二殿下终于缓缓从一侧站了起来,沉吟了一阵,立在床榻边,一道威严又岑冷的声音在她的头顶沉声响起,淡淡道:“更衣罢!”
卫臻听了,两只眼珠子转了一圈。
思维好似变慢了似的,隐隐有些缓不过神来。
过了良久,良久,她只讷讷的机械般的回了一句:“是。”
回完,她强自忍着脑袋里的困顿和瞌睡,还有肚子里的咕噜声,开始后知后觉的抬手解起了自己厚重又繁琐的大喜袍,这大喜如意扣可盘得真紧啊,手指甲差点儿抠断了,怎么也解不开。
脖颈处的璎珞项圈可真碍事啊!
卫臻仰着脑袋,费了老大劲儿,才终于解开了第一颗。
正欲继续解第二颗时,只觉得一道强大的目光仿佛朝着她脸上扫了来。
卫臻动作一停,目光微微一仰,再次对上了面具下那双压迫感十足的眼。
两人对视着。
对方背着手,冷眼看着她。
卫臻仰着头,慢了半拍的脑子,仿佛在说,看什么看。
片刻后,脑子一闪,惊诧的缓过神来。
更谁的衣?
他不会在等她伺候他更衣罢?
要不然,怎么会一直杵在这里不走?
这个想法,倒是一时叫卫臻震惊了片刻。
卫臻卖力想着,当年跟太子大婚之夜,是个怎样个流程?